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141)
鼻尖涌动着刺鼻的腥气,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血红,万千骸骨就这样自脚下极快地拂过,桃夭几乎能感受到寒风如同霜刃一般划过脸颊。
但他们无法停下。
哪怕只是短短一刻, 为死去的族人祈祷,都无法做到。
巫冢已被屠戮,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九黎族的帝姬, 这是大家一致的共识, 但不仅仅是因为护魂珠。
对于古神后裔而言, 避世离群千百年的日子其实是冗长而沉闷的,唯有森严的戒律, 与繁杂的术法,但神裔的七情淡泊,他们不会心生怨怼, 亦不会抱怨。
他们只是机械地习惯于这样的日子。
仙者, 从来都是避世而居, 何况,为了巫冢的安宁,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可自小帝姬诞生的那一刻起,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
帝姬降生的那一天, 族人们都前往了大殿,望着那个襁褓中那个像是团子般粉嫩可爱的婴儿,心间久违的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像是沉寂了许久的湖面, 终于泛起了几许波澜。
小帝姬并不是自然降临的,而是融合了护魂珠与王君王后的骨血后, 护魂珠的化形,又或是说, 是护魂珠选中了她。
可她仍是如同寻常凡胎的小孩子那样可爱。
尚在襁褓中的小帝姬,分明前一秒还在不住地啼哭着,可下一秒见了簇拥着的族人们,却知道伸手向他们要抱抱。
他们的眼底第一次涌起怜爱的情绪。
他们不懂凡尘中的情感,却会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颊,仿佛那是珍贵而易碎的玉石,会悄悄地阅览巫冢尘封已久的古籍,模仿着凡人怎样照顾婴孩,也会给她带来各种各样自己制作的吃食或玩物。
他们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蹒跚学步,看着她变得日渐活泼,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那样。
小帝姬如同山间最自由的风一般,从来都是那般天真烂漫,不染尘埃。
神裔的七情淡泊,可这一切,都因她而不同。
他们开始向往俗世的情感,渴望拥有一个“家”,那以后,巫冢才有了道侣,也开始多了些与桃夭一般大的孩子,巫冢终于有了欢声笑语,不再似从前那般冰冷。
帝姬并不是因为身系护魂珠才重要,而是她的存在本身。她的存在,对于巫冢而言,本就是救赎。
所以,哪怕是要舍弃自己的性命,他们也要护她周全。
那样的安宁本该继续下去的,那些欢乐,那些温暖,本应该如往常般继续下去。
可这一切,却都在此刻尽数覆灭。
宥莲一行人终于停在了渊室之前,可那自诩隐秘的密室前,竟然也已被妖物屠戮。
桃玄清就站在渊室之前,分明衣衫上已然遍布血迹,但他仍是颤抖着双手,不知疼痛般的念诀布阵,他的脚下尸骨堆叠成山,就连元老们也已倒下。
此处,只剩下他一人。
一种极其不详的感觉在心间如同秋后野草般被熊熊点燃,桃夭的呼吸几乎停滞。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仅仅一夜,仅仅是一夜,巫冢……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硕大的妖物撕扯着尸体的残肢,亦是在同一时刻,觉察了他们的到来,它别过头,贪婪地望着他们,露出锋利的獠牙,杀意尽显。
它绷紧了身体,脊背高高地拱起,就要向他们猛扑而去。
却是在妖物准备向他们的方向扑来的那一瞬,原本立于它身后的桃玄清,以一种几乎不可能达成的速度,闪至了它的面前。
“不!!阿爹不要!”
那一霎那,所有的不安在看到桃玄清冲上前的那一刻尽数化为了将她吞噬的绝望。
“阿爹!!”桃夭抑制不住地嘶吼着,眼角在那一瞬变得赤红,目眦欲裂。
她失控的挣扎着,想向桃玄清的方向冲去,可双手被阿娘与族人紧紧地攥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道随着阿爹而来,曾让她无比熟悉的金色屏障迅速降下。
而此刻,本该是庇护之法的屏障,却将阿爹与妖物一同死死笼罩在内。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在那一瞬间如同噬骨的寒气般,一点一点,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她的阿爹,不会再有生路了。
妖物发觉自己被屏障困住,旋即,仿佛报复一般,它开始绕着桃玄清缓缓踱步,最终,它停在了他的背后,抬起锋利的爪子,自他的顶心开始,缓慢又残忍地一点一点下划。
背后的皮肉开始绽开,钻心剜骨的疼痛如同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桃玄清却竭力让自己绷直了身体。
哪怕那妖物的利爪正在划破他的血肉,他仍是一笔一笔在空中描绘着阵法,直到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他才缓缓转过头,用尽全身气力般,望向桃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