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96)

作者:咬枝绿

沈弗峥忽然打断她:“你外公还跟你说过别的吗?”

钟弥摇摇头,以为这个“别的”是指他,随即又问:“你说的‘别的’是什么?”

沈弗峥停了两秒,声音慢慢地在密闭车厢里响起:“比如——告诉你,他为什么离开京市?”

钟弥答得特别干脆:“因为外公不喜欢。”

她听淑敏姨说过,当年外公也不是非离开京市不可,只是你外公这一生太刚正清肃,宁愿到此为止,也不肯往歪路上多走半步。

“我外公很少提过去,他说一时辉煌都是过眼云烟,没有追逐的必要。”

沈弗峥点了一下头:“像你外公会说的话,他是真的,拿得起又放得下。”

钟弥问:“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每一年,你家里都有人会来州市看我外公,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章老先生是我爷爷这一生唯一的挚友,也是他最信任最欣赏的人。”

这话说的太高,钟弥心思凝重,卡在信与不信之间,可她从沈弗峥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夸张成分,话语淡淡,像仅仅在平静陈述一个他早就知晓的事实。

“所以……是因为尊重,才来看望外公的吗?”

沈弗峥面色如常,又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钟弥感觉自己像被堵在某种未知隔膜外,她正在毫无头绪地靠近当中。

久久望着眼前的人,钟弥终于理出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你今年才第一次来呢?”

这似乎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因为沈弗峥不再轻松作答,目光深远,那种思考神情,具有不知从何说起的年月感,好像试图在一本脉络复杂的书里找一行并不存在的,需要自己来总结的答案。

最后,他嘴角轻轻一掀,跟钟弥说:“因为我对你外公不仅仅有尊重,他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之前一直有些抗拒来见他,但每年都有送礼过去。”

说到这里,他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钟弥柔软的面颊。

“你大概不知道,你学棋的那套围棋是我送的,你知道那套棋子有多贵吗?听你外公说你很不喜欢,当场打翻,还哭着说不学。”

钟弥像被定格一样顿住。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宿命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会这样突如其来将她贯穿,好似一阵狂风掀过,将岁月做纸的旧书,翻得词章凌乱。

只为在她的过去,找他隐晦的姓名。

作者有话说:

[1]引用

第34章 落脚处 满脸愁丝化作纷纷情网

小孩子学棋, 通常四到七岁最好,钟弥小时候磨磨蹭蹭到九岁才开始启蒙,还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小时候的钟弥, 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活泼可爱,你要是让她唱歌跳舞, 那她能蹦蹦跳跳个没完,跟朵小花儿似的讨人喜欢, 对谁都是笑脸。

可要是不许她动, 要她规规矩矩坐着动脑子,那能难受死她,要是再碰上点儿什么不顺心的事,当场生小脾气,哭出来也是有的。

钟弥不爱动脑子学棋, 但不妨碍她聪明, 她晓得外公最疼她,只要哭着挤两滴眼泪出来,外公见了一准心软。

所以那回故意洒了棋子, 章女士虽然口头说了她一句不像话, 但外公做主又哄她, 以后便不学棋了。

之后她受不得淑敏姨的激将,还要大言不惭。

——飞行棋也是棋。

想到小时候的这些事, 钟弥难免不好意思, 就如在外公的小院子里初初见面,沈弗峥就打趣她, 钟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怎么会没有可讲之处。

沈弗峥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太软, 仿佛透过此刻的钟弥想象她小时候的淘气模样, 这让钟弥能特别切实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

她还赖在外公怀里顽皮哭闹的时候,他已经芝兰玉树,通人情知世故,会给人送礼了。

“我九岁的时候,你大概在干什么?应该在读高中吧?”钟弥推算着时间,朝前一凑,抿嘴笑得不怀好意,“有……跟什么姐姐早恋吗?”

沈弗峥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你九岁,我应该在准备留学,我十七岁上的大学,没跟什么姐姐早恋。”

他条理清晰,说话不疾不徐,连所谓回敬听着都充满陪她胡闹的宠溺,“弥弥小姐十七岁应该在跟人早恋吧?”

一下被猜中,钟弥难为情地鼓了鼓两腮,为了占上风,只好先出手,一板一眼地批评他:“干嘛呀?早恋你也管,你没早恋,所以你是什么道德楷模吗?”

沈弗峥神情淡淡,瞧她可爱,曲着食指往钟弥鼻尖上轻轻一敲:“喜欢他什么?”

他的过分坦然,让钟弥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感。

如果她是和同龄人恋爱,对方不说介意她有前任,也一定会很耿耿于怀她之前那段恋情,一早就把周霖的个人消息问个底朝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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