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53)

作者:咬枝绿

钟弥熟睡着,干净眼皮上微暖的霞晖渐渐褪色失温,京市夜晚的霾蓝,在一声细小的嘀响里,被一层淡黄的室内灯光覆上。

钟弥没听见。

再往前,开门的动静她也没听见。

她很久没有不做梦地睡上几个小时了,以至于被人轻轻喊醒时,她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夜晚,人都懵住了。

可能是怕太亮,扰到她,只有玄关那的灯开着。

“弥弥。”沈弗峥喊她,见她慢慢抬眼皮,抬五分落三分地适应着,说,“你睡很久了。”

钟弥朝后撑了一下胳膊,半坐起来。

“几点了。”

她想去摸手机,还没摸到,沈弗峥先回答了:“快八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

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沈弗峥的手代替她的手,贴上来,光线昏昏,他看着她,声音也有种夜话一样缱绻意味。

“嗯,最近很累吗?”

无可与人说的心事太多,算一种累吗?

钟弥没法跟他说。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她的心事之一。

他肩膀很宽,伸手贴她脸颊的姿态,像敞开怀抱一样,或许是还没醒,她心底生出一种渴望,想将自己的身体嵌进去,体会一下或是虚无的安全感。

不甚明亮的余光将他好看的五官轮廓镀得很深邃,平直的唇线也漂亮,钟弥久不说话,却鬼迷心窍一样,不自禁朝前靠去。

她想吻一吻这夜晚。

距离已经近到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偏偏心头一怯,她想退回原位置,可来不及了,后脑勺忽的被一只宽大手掌按住,向前一送,断她退路。

男人的唇贴上来,触感温热,钟弥眼瞳稍稍一睁大,周身一紧,落在沙发上的五指,抓过绒面纹路,紧紧蜷缩,如被飓风扫过的一朵皱花。

好在沈弗峥没有深入,只是吻了吻她。

唇瓣分离寸许,那只大手从她后脑滑向纤细脖子,掌控着距离,钟弥仍然没有退缩机会。

可她脸颊发热,只好低垂眉眼。

小小的声音,像温过的低度酒,又或者像香薰蜡烛里的一点暖光,有种微醺的烘热。

“你不是说,你不是那种人吗?”

她脸颊边被抱枕睡出一道红痕,沈弗峥抬手抚上去蹭了蹭。

他说抱歉。

“我以为我不是。但在你面前,收到一点提示,我好像就会变成那种人。”

第19章 真可爱 螃蟹和葡萄

他指腹在钟弥脸上那红痕处停着, 瞧着她,拇指从她眼下一划。

“脸红了。”

钟弥偏头躲开:“睡觉睡的。”

他弯起唇,什么也不揭穿。那种近距离看人的模样, 仿佛将人架到火上烤,叫人无法坐以待毙, 又叫人在这种无法坐以待毙中,稍有举措, 便错漏百出。

钟弥将目光迎上去:“你对人都这么好吗?请人吃饭, 让人住你的房间。”

他露出一种苦恼神情问:“我之前是不是那儿做得不好,惹着你了?”

“没啊,干嘛这么问?”

钟弥也困惑。

只是他的不解,可能更偏向于猎人的无害伪装,而钟弥的困惑却如栽进陷阱的小鹿, 实打实是突如其来, 一头雾水。

他握住钟弥一只手,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得罪我们弥弥了?怎么总把我往很坏的地方想?”

原来是以退为进的控诉。

钟弥也装单纯无知问他:“那你是很好的吗?”

这种幼稚的小女生问题, 一旦想绕弯子回答, 搪塞起来有千百种方式。

再难听的话, 花前月下都有不难听的讲法,水袖似的, 舞得缱绻, 一摊开,不过是张换了说辞的免责声明。

她都知道的。

可沈弗峥捏了捏她手心说:“对别人, 不好讲, 对你, 总不会太坏。”

明明能把话说得顺耳悦心, 他偏不,一时不晓得该怨他吝啬,还是赞他坦诚。

“总不会太坏是什么意思啊?你不能对我好吗?”

“能啊。”

他笑起来,不散漫,眼神反而更聚焦。

有种冷淡却灼人的意味。

“可弥弥,我对你也不够了解,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种好,我也不知道那种好我能不能给得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并不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一样。”

这话是钟弥说的,由他之口再复述,像验证,一种说不上好的验证。男女之情里,越是决绝的否定,往往越期待推翻,就像争吵中抛出“你根本不爱我”的人,没有一个是希望对方回答“对,我不爱”的。

钟弥的恋爱经验不多,她曾以为自己反感这些口不由心的试探和猜测。

可真的遇上半点糖衣炮弹也不给的回答,居然也会惦记甜言蜜语的好。

“不会太坏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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