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141)

作者:咬枝绿

这时门口有动静。

彭东瑞目光越过钟弥的肩,挑眼一看,唇边笑弧立时加深,也变了味。

随即,钟弥听到一声刻意又热情的招呼。

“呦,稀客,沈四公子来了。”

钟弥背对着,听到脚步声,心脏陡然一沉,也摸到荷官发来的新牌。

牌面微凉,触在指尖。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偏笃定。

她的决胜红桃A来了。

第49章 赏味期 无忧亦无惧

那张牌, 钟弥正要翻。

对面喷过来的烟味再呛呼吸道,惹她垂面,用手掩嘴又咳了两声。

下敛的视线里, 她瞧见一只指节修长有力的大手,关节收拢, 搭上她的右肩,不轻不重地捏按了一下。

她侧仰头望去, 然后将自己的手心覆上。

她坐, 他站。

沈弗峥并没有看她,薄唇抿作一条线,微抬下颌的样子,冷淡又蔑然。

话是朝对面说的。

“烟掐了。”

场面有两秒的僵持,那支香烟还在彭东瑞手上持续燃烧, 他面上的笑容依旧, 好似此刻在沈弗峥面前收拢半点,都会立刻落了劣势。

他身边穿香槟丝裙的女人,勾来一只水晶烟灰缸, 摆他面前, 话也说得妥当:“这么多女孩子在呢, 你也不怕熏着你怀里的那个?”

描暗红指甲的长指掂了掂那小姑娘的下巴,仿佛逗弄一只小宠物, 比男人更会逗弄。

彭东瑞看她轻佻又自然的动作, 目光快速地斜觑一眼沈弗峥,转回去, 话说得含糊又暧昧:“这么多年了, 你倒是还很贴心。”

女人面上纹丝不动。

那小姑娘也是有眼色的, 有时候台阶摆出来还不够, 这些人高贵,还得请着下,于是她拿刚刚说过“熏死啦”的撒娇样子,又跟彭东瑞撒娇说着,人家怕呛嘛。

随后,乖乖巧巧取了烟,替他去灭。

沈弗峥没瞧对面那场戏,刚刚说完话,他便转过视线,微蹙心眉,叫服务生去开窗通风。

那只烟的余烬在烟灰缸底部碾灭时,过窗的夜风毫不客气地掀进来,一时间,桌上纸牌簌簌翻翻。

沈弗峥弓下身,陡然靠近钟弥脸侧。

手臂伸出,指尖落在桌上,如定乾坤一般替钟弥按住那张被风翻开的牌。

他稍偏头,近距离望进钟弥盯着他的那双眼睛,他看见自己与碧罩灯下的灯影一同漾在她瞠着的眸光中。

钟弥看见他嘴唇动了,带笑说。

“手气不错。”

她从微愣状态复苏一样眨眼,转去看台面。

他手指下按的,是一张红桃A。

她的决胜红桃A真的来了。

荷官替钟弥收回大摞筹码,这一局结束。

对话却才刚刚开始。

“沈四公子,不上桌玩两把?”

降温夜风吹进来,烟味荡空,仿佛也吹散不久前一擦即燃的火气,彭东瑞跟沈弗峥搭话的语调,仿若两人是好友。

沈弗峥手臂搭着钟弥身后的椅背,还是惯常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点到为止的礼节,由他做来,很多时候不像抬举,像一种冷淡的施舍。

他音色淡淡的:“我的人不是在桌上吗?她就是我,你输给谁都是一样的。”

“钟小姐今晚运气的确好。”

彭东瑞也笑着点头,话音却不动声色一变,“新手嘛,线上赌博新用户充值都是要返水的,不拿点甜头出来,她们怎么肯入局啊?”

说完,他将问题抛给钟弥,“钟小姐,去过粤市没有啊?”

钟弥兴致缺缺地答:“没有。”

彭东瑞话兴很浓的样子,他跟钟弥没过节,甚至可以说钟弥变相帮过他一个大忙,他家里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他早看不下去了,但没办法,这么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着。

偏偏沈弗峥有本事,为了一个小姑娘,说把人打发走就打发走,手都没脏一下。

彭东瑞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少了眼中钉,又好像忽然多了肉中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钟弥说:“钟小姐有机会可以去那边玩玩,粤市地方虽然有点小,倒也挺有意思的,那边的酒店窗户都打不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弥没说话,只与他有一个眼神交锋。

彭东瑞忽的笑一声:“怕人跳楼啊!”

“昨天还是小赌王呢,今天就输光家当,跟做梦似的,辉煌一刻人人有,可人生多得是下坡路,钟小姐,今晚多赢点啊。”

钟弥知道这是话里有话。

她也非常明白一件事,人要和所在的圈子匹配,有么有钱权,有么有情分,否则谈什么平等尊严都是可笑的。

而拼命维护所谓的尊严,就像古装剧里濒临城破的围墙,无论怎么严防死守,最后场面都不会好看。

本质上,尊严就是不容他人触碰的东西,像不存在一样放在那里,才是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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