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山(174)
但是学校强制要求学生参加,并取消了两节晚自习。
秋末冬初,天却仍不算冷。
市里的冬天一般从十二月初开始,大概是临着海的缘故,不刮风甚至称得上秋高气爽。
贺文彬宣布这好消息时,窗外刚好起了北风。
北风呼啸,大海映着火红的夕阳。
初冬天黑得早,海面上仿佛燃起一团火。
“这能有什么好听的,”归归小声抱怨,“他来能给我们讲什么,讲专业知识我们又听不懂,不讲专业知识的话,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高考的……搞不好比我妈还早,我看你校是疯了球连过期鸡血都要打上一通……”
讲台上,贺文彬目光一刀劈了过来:“余思归你敢不去?”
班上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余思归万万没料到班主任的听力已经发达如斯,恐惧地往书堆后头缩了一缩,又觉得还不够,干脆缩在了盛淅影子里。
盛少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没动。
他肩膀很宽,将归归遮在身后。
“怎么敢比我话还多的?”贺老师莫名其妙道,“谁给的勇气?”
班上又有人笑。
“盛淅你给我提溜着她,”贺文彬冷冷地说。
班上这次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人起哄说淅哥管管你媳妇,贺老师一个眼刀扎了过去,又霎时静了。
盛淅轻轻哧了声,不置可否点了下头。
——然后负起责任,拽着思归,去了体育馆。
-
起哄。
敢在老师面前起哄的——越起哄,越不是真的。
因为我们双方都足够坦然。余思归在体育馆里闭了下眼睛,心想。盛淅坦然,也自然包括我自己。
在这学校里,早恋似乎是一种禁忌,是人人谈之而色变的。
但是少年人的喜欢犹如海上夕阳,无论怎样疏、怎样堵,怎样制止,也无法阻止少年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两千年前的四书五经就这样说,而如今连学过这句话的人都早已化为了一抔黄土,放到此时此刻却仍然适用。
……
那个演讲和余思归的预期有点出入。
与其说是演讲,不如说是个具备科普性质的讲座。
哈工大教授上去后竟是讲工业生产的流程的,此外还带了个详尽的、专门给高中生的科普PPT。
整个高二年级的师生齐聚一堂。
教授所在公司是外资代工厂,做高端电子器件的,如今在做平板电视与显示屏,在国内拥有九条庞大的生产线,据说这个全球闻名遐迩的代工厂在国内设生产线这一举动,将国内显示屏的售价向下压了一倍不止。
但并不是慈善。
“我们的电路元件当然是国内工厂设计……”
那姓章的教授在台上道:“当然啦,设计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当你们真的下到现场时,电路的设计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下面的生产线。”
“……关键在于,我拿着这个设计图,能不能生产出合乎规格的产品……这些都是我们所说的代工厂关键的技术……”
讲座内容令人昏昏欲睡,刘佳宁直接歪在了同学身上,睡得不省人事。
余思归勉强还算有点儿兴趣,但也觉得不算多吸引人,听得恹恹的。
可是紧接着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聚光灯下的专家道:“——可是这些技术,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余思归一怔,立即想起某样东西。
“核心技术,我们中方员工是接触不到的。”专家说。
专家又道:“我的确是技术顾问没错,我也以我自己的专利入了股……可是那些关键技术、工厂的核心,我却没有半分权限。”
他停顿了下,补充:
“——那是外方专家的专利。”
体育馆里黑漆漆的,唯有台上打着聚光灯。
那专家说完之后又去谈高精尖电子器件的流水线,ppt换了又换。
思归坐在盛淅旁边,悄悄看向身边。
同学悄悄玩着手机,一向靠谱的盛少爷听得也不太专注,仿佛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似的,只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卷成个卷,漫不经心地捏着。
归归那一刹那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孤独似的。
她想起十二年前妈妈实验室那台甚至需要配备专家的仪器——尽管课题组斥巨资购买,但出厂时仍被厂家在接缝处贴了‘禁止私自拆机’的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