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后。几秒钟的录音结束，设置了自动播放的缘故，它立刻又从头开始。于是，那一句“她是世界上唯一包容我的人”反复在偌大的室内响起，无人出声，只有池崇死前悲伤的低吼回响。

“唯一”。

他用简短的几句话，在死前将所有关心他的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宋怡感觉垂在身侧的双手发麻，脊椎骨凉得使人发抖。

不知是谁关掉了那段录音。“原来是这样。”詹洛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回答。

“没有别的事了吧？”池招摩挲着沙发扶手，仰头微笑道。

“没有了。”詹洛说。

“太好了，”池招散漫地笑起来，“说实话，你们俩一起来找我，真有点恐怖。”

即便听到自己亲生儿子的最后一句遗言，安思越的脸色也仍旧岿然不动。她起身，拢着披肩冷冰冰地开口：“毫无意义，我要回去了。”

詹洛率先上前，绅士地为她推开门。

离开以前，安思越又回过头来：“要是哪里出了什么毛病，最好别学你哥。你爸和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池招倚在墙边送她，此刻懒散地笑着回答：“知道了。”

“还有，”安思越接着看向宋怡，“你，记得来家里吃饭。”

后来，在崔婷艾回日本之前，他们还见了她一面。

宋怡坐詹和青的副驾驶座。在车上时，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也不用惦记池崇股份的，毕竟真换成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崔婷艾私下给了疗养院不少钱，听说就是为了把有孩子的事瞒过家里。不过最后，还是被她爸发现了。”

他们到场时，池招已经在与她聊些什么了。崔婷艾抱着孩子，身边放着一只小小的婴儿车。

回日本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最初池家和崔家都不同意，但她苦苦恳求，保证调养完毕就回去，并且随时带着至少三个专业人士，最终得到了长辈的松口。

“以前高中的时候，感觉池招你明明个性很差，但还是很受欢迎呢。”崔婷艾笑着说完，忽然起意，“你抱一下吧？”

“欸？”就算是池招，也陷入一瞬间的愕然。

然后，他就被塞了一个小孩。

池招用拎起小动物的方式抱着婴儿，没忘侧过脸去骂詹和青：“你别笑！”

“我不笑，”詹和青从包里掏出之前买的单反相机，“我就拍几张照。”

女婴像是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般笑出声来。池招也不由得微笑，他望着那张小脸说道：“乐乐，要好好加油啊。”

原本在掏纸巾的崔婷艾忽然停下动作，她抬头，目光空洞地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欸？她真叫‘乐乐’吗？”池招说，“小时候我哥经常跟我说‘快乐比成功更重要’之类的话，然后说，假如将来有了孩子，名字里一定要有‘乐’字。”

崔婷艾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从没听池崇这么说过，仅凭自己的想法取了这样的名字。

给池乐乐起名时，崔婷艾想，成功当然很重要，但比起成功，她更希望她快乐。

送过登机以后，就只剩下了池招、宋怡与詹和青三个人。

詹和青忽然把车钥匙塞给他们道：“你们一起回去吧。”

“可是你不会骑机车吧？”池招是骑那个来的，此时忍不住问。

“没事，”居然如此贴心地给他们留出独处空间，詹和青险些被自己感动，“我骑共享单车回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离开，宋怡甚至来不及在他背后提醒一句“那可是机场高速”。

池招及时抓住她的手，在宋怡回头时笑道：“算了。让他去吧。”

牵手的一刹那，整颗心似乎泡进甜丝丝的果汁里，一下变得软绵绵的。宋怡想了想，于是索性也点头：“那就算了。”

坐上车以后，宋怡便开始打瞌睡。前段时间池招不在，她与夏凡都比以前更累，头一栽一栽，很快便睡着了。

等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崇名游戏的地下车库了。

池招闷声不响，仍旧同上次一样，什么都不做地等她醒来。

宋怡懒得与他争论，只能快步下车，就在这时，她发现在刚才昏睡途中，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那是之前十一枚里不曾见过的钻戒。

两人一起朝电梯走去。

狭窄的空间里，宋怡站在按键旁，池招低头漫不经心盯着变化中的楼层数字。他忽然说：“宋怡。”

“嗯？”她回头目视他道。

“我很幼稚，也很难亲近别人，”他慢慢说下去，“不太清楚怎么表达感情，就连家人都没法好好相处……”

电梯上升，重力不知不觉发生改变，宋怡仔仔细细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