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暧昧(12)
她记得那年傅晏母亲病重,宋洇给他掏医药费的时候,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要的是什么呢?
宋洇深深吸了一口,猛然觉得罪孽深重。
她要他在亲人危难的时候想着她,要他接着电话,一声一声念自己的名字。
宋洇记得少年冷得像是冰的声音吐出自己名字时候的颤,带着无法止息的躁动和忿恨。
像是暴风眼振翅的蝴蝶。
脆弱、美好。
她掌握着少年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想要回报必须付出,这是宋洇的父亲宋清予时时挂在嘴边的,宋洇将之奉为真理。
少女时期的宋洇养尊处优,被众星捧月,就算是遇见喜欢的人也是睥睨般的垂怜。
她的前十七年和母亲一样,被宋清予庇佑,没吃过半点苦。所以,她坐拥一切,面对丧家犬一样的傅晏,心动之余,更多的是摆布。
像是对待玩具一样,他要她成为称心如意的样子。
那时,宋洇从来是等着别人来她这儿付出,然后由她施舍零星好处。
可事到如今,倘若论付出,宋洇时常在思考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
对于周家她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个忠诚的打工人。但是,对于傅晏呢?
宋洇不自觉地想舔舐下唇,觉得干渴,换了一个问法:“傅晏,你要什么?”
她的语气软和了几分,只是垂了眼。
她老早就学会了“低头”,虽然有些羞辱与不甘,但折了尊严这事,宋洇早已习惯。
人生在世,谁人不低头。
“宋洇,”傅晏的目光像是透过纤薄乌云的寒月,追随着她的视线,让宋洇避无可避,语气轻而冷,“你父亲不是说过,做生意要摸清楚对方的心思吗?”
七年前的话他还记得这般清楚。
宋洇的眉头一颤,听到对方继续吐字,“那么你现在求着我办事,是不是该拿出一点求人的态度?”
平缓的语气可半点不饶人,似乎是生气了。
宋洇不熟悉这个七年后的傅晏,但隐约还是能够辨析这人不喜于形不怒于色的细微之处。
他的意思是要她求他?
女人似是微怔,明媚的长相因为眼角的红生出了几分被凌虐的美感,眼睛水灵灵的,闪着光亮,红唇轻启。
“求你。”
她吐得清晰珍重,像是一头低眉顺目被豢养的绵羊,叫傅晏一点办法都没有。
傅晏垂着眼看她,觉得有股无名火。
他俯视着宋洇,居高临下,许久都没讲话。
冰冷的雪夜除了空调的呼声,几无杂声。
前排的司机连半分眼神都不敢分给后头。
气氛凝滞得像是一滩风干掉的墨,危险而可怖。
“真有你的。”傅晏评价,语气无波无澜。
他没有要羞辱她的意思。
傅晏只是觉得宋洇太倔,为了工作和周家这么卑微,却拒绝他的照拂果断地好似不用思考。
“呵。”
他冷笑一声,有些嘲弄意味,坐直了身体,看向前方的路,没再管她。
十一点五十八分,车辆顺利抵达周氏药业分公司的写字楼。
宋洇看着那个定格的时间,不免激动地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赶上了。
太好了。
她抱着合同急匆匆地下了车,恍然意识到他好像还是帮她了。
宋洇回了头想说几句最没有意义的“谢谢”,可黑色的迈巴赫已经调转了车头,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算了,应该也不会见面了。
雪夜里,女人眼中噙着泪雾,因为今日的遭遇,妆容像是被水洗过的水粉调料盘,偶有几处,洇着沉淀的青绿杂色。
她搂紧了黑色的羊绒大衣,深深看了一眼迈巴赫后排男人,转身进了大楼。
-
顶楼。
一位西装革履的三十岁男人正站在座椅旁,他长得英俊,打扮商务,看着像极了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但被宿以炀他们拉了下来。
“陈经理。”宋洇快步上前,拦住了陈建武的去向,动作迅疾地从托特包里把合同拿了出来,塞进了他怀里。
陈建武本想拒绝,可一抬眼看见宋洇的样子又愣住了。
周氏药业的宋特助,雷厉风行,手段高明,在合作时他就见识过宋洇的厉害,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隐隐知道缘由。
无它,宋洇太漂亮了。职场对于女性总是挑剔的,美貌是加分项亦是减分项,当一个姑娘漂亮得过分时,她的其他闪光点都显得不重要了。“花瓶”这个词不仅可以给那些不够有能力的美人,同样可以给漂亮的竞争对手亦或者打压对象。
可往日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宋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