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79)
冷淡微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被我毁了你的黄粱美梦?”
时琉回过身。
浓雾仿佛顺应某人的心思转淡,露出她身后青石上,闲散地转着长笛的少年身影来。
时琉偏过头,认真地盯了他几息。
酆业微微皱眉,睨下:“看什么。”
少女没什么情绪的:“你好像,大了一点。”
“……”
不是好像。
时琉心里通透明白,比起她进入魇魔谷前最后一眼印象里的白衣少年,此时靠青石站着的酆业,已在少年与青年之间。
看着二十上下,五官比起那时更多几分凌厉清峻,尤其一身雪白衣袍衬着,半点不像魔,倒像巍峨青山顶悬着的中天清月。
天上那轮清寒的月若投影人间,该当如是。
酆业指骨间转着的笛子慢了一下,长眸微狭。
他说不清此刻什么情绪。
像是叫养在身边绥着毛的温顺小猫猝不及防挠了一下,不疼,但痒,想把猫捉过来拔光它的软毛甲尖,然后做点什么。
到底做点什么,酆业也不知。
魔懒得想。
白衣袍袖半抬,翠玉长笛懒懒转着。
那人话声依旧薄凉嘲弄。
“我若不进去,你是不是就准备永远不出来了?”
时琉仍未作答:“我能修行了。”
她停顿,想了想梦境里所历所闻,“他们说,我已入地境。”
酆业垂眸,看不出喜怒:“所以?”
时琉本就是刻意又生涩的转移话题,哪来的所以。
于是少女眉心轻蹙,迟疑了一两息:“所以,我能更好地给主人做侍女了?”
“……”
酆业冷笑了声,从青石前直身,边走近边低眸睥睨她:“你就算入了天境,化境,也还是只小蝼蚁,我要你修为做什么。”
时琉低眉顺眼的:“主人说的对。”
“?”
最后几丈距离,酆业一步便近了她身。
袍袖下翠玉长笛蓦地消失,那人冷玉指骨一撩,转将少女薄尖的下颌强硬勾起,迫她拿乌黑澄净的眼眸与他对视——
酆业眼神薄厉如刃:“我说没说过,不许你这样喊我。”
时琉细眉微微矜平。
“…我知错了。”
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面前少女仿佛要永远这么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乖顺”模样了。
酆业眼底墨色灼着,燎天的火舌却是冰冷的焰温。
“那你说,”火舌终于将漆黑的天顶灼出了个孔洞,露出噬人的恶意和着笑意,“小侍女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
时琉仰起干净湛黑的眸觑他。
“除了修为长进,你还有一样也不同了,你没发现么。”
魔低哑笑着,漆黑眼神细细描摹过这张略微拔出美人稚雏的脸。
“?”
在那莫名令她不安的眼神里,时琉想起什么,抬手。
脸颊上长疤果然不复存在。
时琉眼神惊慌了一瞬——若不是这件衣服不带兜帽,那她大概会本能反应,将它拉起来重新扣过头顶,最好将整张脸都遮进阴翳里。
虽然没有兜帽,但少女的惊慌和避退反应是没办法遮掩的。
酆业眼底恶意被笑意吞噬大半,他声音清越地笑着,松开女孩下颌,退开了:“看来你还是有些以色侍人的自觉?”
“……”
时琉微咬住唇。
停了一两息,才听少女轻声:“你即便要人侍奉,也是看不上蝼蚁的。”
“你倒有自知之明。”
时琉心口一松,又莫名微堵。
不等她去细分辨原因,身侧浓雾中,仿佛隔着极远的地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彻骨的惨叫——
“酆业!!”
时琉微惊:“这是谁在喊你?”
酆业像没听见那声惨厉,神色也漠然松散:“魇魔吧。”
“…他为何叫得这样惨?”
一点凉薄的笑萦过魔的漆目。
他像想起了极有趣的事,低低睨下来,声音也哑然蛊人地轻:“你猜?”
衬着耳边凄厉的背景尖声,时琉莫名有点背后发凉。
“进梦境前,我不太舒心。”魔直回身,懒懒开口,“便给她的魇魔谷撕了一条口子,放出几只伥鬼来,又缚了她的灵力,扔进了伥鬼堆里。”
时琉:“几…只?”
“连她这万年攒下的一半都不足,”酆业淡淡答,“不过万余而已。”
“……”
听着那破开结界后,荡回来的一声惨厉过一声的叫人头皮发麻的痛声。
酆业愉悦地低眸笑了,眼底魔焰滔滔,犹如实质。
时琉下意识低头,避开了那双头一回让她觉着不敢对视的漆眸。
还有些运转生涩的灵力被少女微微调动,封去了一部分听声。
等那足叫人彻夜难眠的凄声小了,时琉才松了口气,低着音问:“他是怎么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