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132)
太皇太后则是笑道:“朝中勋业显赫,门庭彪炳的世家不少,难得有像你们柳家这般忠心赤胆的臣子,早前先帝病势侵寻,宫里人听错了圣意,很是闹了个笑话,误打误撞接了郁兮入宫来,不过这可能就是郁兮跟宫里人的缘分吧,这孩子聪敏伶俐,乖巧懂事,哀家是铁了心要留她做孙媳妇,福晋可千万要成全了哀家的心意才好!”
金氏心里凉了半截,脸上却匀出谦恭的笑,“太皇太后娘娘能瞧得上郁兮,是她天大的福气,虽说这一走走的远了些,不过就像娘娘所说,这是于宫里于柳家两下里大有裨益的事,奴才跟王爷自是心甘情愿同意这门婚事的。”
见额娘强装出一副笑脸,话也说的言不由衷,郁兮眼窝里泛了潮,母女俩泪眼相望。
太皇太后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先帝在病榻上产生误会的那一霎那起她就在赌,赌承周和郁兮的感情,赌后位的最终的归属,赌郁兮驾驭后位的能力,她也不愿拆分柳家骨肉分离,但是不论是从朝局,子嗣任何一个角度出发去考虑,她更不能让后位在先帝的三年孝期中一直空悬。
庆幸的是在她前几日询问郁兮的意见时,那双眼眸谧静,仔细看有羞涩的纹理点映其中,睫毛轻颤着像采蜜的蝶翅,言之凿凿的说出了“愿意”这二字。
太皇太后暂停回忆,脸上微微起了笑,“福晋入京一回不容易,哀家就不打扰你们母女相聚了。”
这是单独留她们母女叙话的意思,钱川上前掺扶起她,殿中众人也都随太皇太后撤下,金氏忙起身行礼,恭送道:“奴才多谢太皇太后娘娘体恤!”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啥后天就有苗头了
第54章 兴祐
转过身, 郁兮走近, 袖子飞扑起来不及额娘阻拦就跪下身子磕头, “郁兮不孝,让阿玛额娘跟着女儿一起担惊受怕了……”
“你这是做什么……”金氏悄悄擦拭去眼尾的泪水, 扶她起身, 听她鼻腔里淅淅索索着, 眼池里马上要决堤了, 这位额娘破涕为笑, “我的郁兮啊,你什么时候离家这样远过, 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你怎么这样狠心,抛下额娘就不管了。”
郁兮在额娘面前还是从前那个闺阁里娇滴滴的姑娘, 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微微捏起眼睛, 眼泪如珠断落,抽噎着说:“额娘,是我对不起您, 对不起阿玛……”
金氏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她的脑后, 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像十几年前刚落草时浑身上下奶娃娃的香味。
额娘眼含热泪,捧起她的脸问:“我的郁兮长大了,你对皇上是动了真心的是不是?”
那双桃花眼被雨水冲刷的七零八落, “额娘,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这样的话如利刃,捅得这位额娘心里痛的一阵痉挛,“好孩子,”金氏擦去郁兮脸上的泪水,“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不是哭就能解决的事,你先别哭,听额娘跟你说。”
郁兮点点头收泪,抽噎着把水汪汪一双眼睛抬了起来,金氏把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梳理好别在她的耳后,“你别忘了,额娘可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那年宫里相看秀女,额娘跟先帝的属相相克,是陪你姨母入宫来玩的,刚好你阿玛述职回京就在宫里撞上我了,我们这些京门小姐哪里瞧得上他的出身,虽说是个藩王世子爷,辽东那穷山僻壤的地界,在我们眼里你阿玛他就是个乡下泥腿子,谁料你阿玛那个厚脸皮一眼就相中了我,转眼就让你祖父上你外祖家来提亲,山高路远提亲只凭兵部驿站上一封书信,藩王府的威势震天,他就是个村野匹夫,普通京官的门户谁敢冲他们家那头衔说不是呢,就这样额娘不情不愿上了你阿玛的贼船,削藩的风声出现后,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担惊受怕。大婚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没折腾过,嫁到辽东早先那两年也没少跟你阿玛斗气,可你看,这么些年下来,你阿玛从没让额娘后悔过。”
说着额娘拉起她的手腕,疼惜的来回摩挲她的手,“你性子里有几成像你阿玛,认准了一件事就虎得跟什么似的。额娘离开家能过得好,郁兮啊,你离开家也一定能过得圆满。”
阿玛跟额娘的故事她听过很多次,阿玛每次都会觉得折面子,臊气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这次听才真正体会到了额娘话中百折千回的感慨。福晋一番好言安慰,终使郁兮破颜一笑,“额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万岁爷他待我很好,我知道皇帝的身份跟旁人不一样,不过额娘放心,我能看的开,不会走姨母的老路的。”
“额娘的心肝儿真是长大了。”互诉衷肠后,母女两人又恢复了笑颜,眼下自己的宝贝闺女完全沉侵在情动牵肠的恣意欢畅里,这当母亲的心怀里隐隐的担忧,只能自己吞咽了,眼时下金氏不愿为女儿描绘那些可能会发生也有可能不会发生的前景中晦暗的那一面,就让她高高兴兴的活在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