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69)
小姑娘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亮莹的光,就这么朝他抛来一眼,他顿了声,突觉不忍心,失笑开口:
“我认错,随你处置,好不好?”
他摊开手,姿态放松闲散,当真是一副任她发泄的样子。
兰泽闷着,却还不忘看他一眼,这人风衣微敞,里头的衬衫被皮带紧紧扎住,劲实的一圈,圈住了男人最禁欲的一面。
他如此低姿态地向她讨饶,她实在生不起来他的气,思虑了许久都找不着怪他的理由。于是郁郁不乐地翘着嘴角,慢吞吞地令道:“那你要都忘了,不许再提。”
“好。”
“真的?”
“真的。”
她不信,颔首傲娇道:“那你当着我的面,把以前的聊天记录都删了。”
幼稚。
程砚安哂笑,却还是顺从地掏出手机遵循了她的意愿。
直到亲眼看见程砚安删掉了那些让人丢脸的聊天记录,她脸色方才阴转晴天,抿嘴一笑,又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小姑娘脾气挺好,好哄、得理饶人。
乖得很。
目光挑过她的下颚,那里散了几根碎发,顺着她流畅优越的肩颈线软软地搭在外套后领。
程砚安手揣进风衣口袋里:“这个时候出来,睡不着?”
她嗯。
经历白天的事,看见那样的飞姐,又怎么会睡得着?
心事千丝万缕,被她悉数藏住,连话都变得少了许多。
他忽然提议:“去海边玩玩吗?这时候人不多,应该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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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域的风很大,相比起在天台的时候,这个时间点的风,更湿更凉。
兰泽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外套不抗风,被风一吹,便散开去。
快临近海边时,她打了个冷战,还没开口要,程砚安便直接将那件风衣裹在了她的身上。
男人的风衣厚实宽大,还带着他的温度,她拉紧了衣领,赖在了那片暖和的温度里。
程砚安对她说起此行真正的目的。
原是为了接回自己那位所谓的“海外留学”三年的友人温行知。
说出来都没人信,这厮竟然打着国外留学的幌子,瞒着所有人跑来云城这地方,就为了追个姑娘。
来之前身上还堆着事儿,这人却闲散惯了,懒得解释争辩,一刀切了所有音讯,跑到人姑娘身边献殷勤。
结果这下好了,一朝事发,苦苦搜寻三年的专案组警力资源统统指向云城这座城市,亲者痛,爱别离,温家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虽说如此,但大伙儿都没想到,京中出了名最难搞定的温公子,有朝一日也会追人追到这种憋屈至极的地步。
兰泽总觉得这人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大脑卡了壳,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
只能跟在他身边,听他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
干净而清朗,笑起来的时候,嗓音里会有淡淡的坏,这时候,就像一把钩子。
她兀自笑起来。
眼前慢慢开阔,海边夜景也一寸一寸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倏尔,她晃了晃眼。
“程砚安你快看,那是什么?”
她惊艳的声音忽而伴着清风吹来,被引走注意力,话题戛然而止,他扭头看去——
沉寂洱海连着幽黑深蓝天幕,乌色浮云拦腰截断,浮云之下海面之上,是此起彼伏的满床星河。那星星点点,钻石般的明度嵌在黑暗夜幕,点缀着洱海疏朗夜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海面夜景,晃眼间,以为是天际的星星,倒影在海面之上。
快步走上前,趴在栏杆上,满目喜色。
程砚安也慢慢靠过去。
“是渔火,”他说,“晚上捕鱼的渔夫,会利用鱼的趋光性开灯吸引鱼群,当地人晚上出海的多,这种景色……”
她却像没听见他的解释,摇摇他的手臂问道:“像不像星星掉海里了?”
他断了话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笑眼繁星,晶莹深邃,宛如月地云阶的人间绝色。
广袤天地化作黎明前的茫茫混沌,他却只觉得在那一刻,有寸寸光晕袭来,裹住了她这个年纪独有的轻盈与天真。
他莫名笑了一下,然后别开眼远眺,与她共赏山河星辉。
——星星没掉海里。
——星星掉进了我的心里。
海风阵阵,吹拂着鬓边碎发,蓬松的长发搭在肩上,几缕发丝飞扬,眷恋地贴在他的胳膊。
她喜欢这样的风景,他便陪着她,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她性子好动,在一处地方待不了太久,围着沿海的栏杆小路拍照留影,走走停停。
栏杆经年未修,有许多地方生了绣,等到她玩得够了,才忽然想起身边一直有个人在护着自己。
兰泽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