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63)
她只觉得整个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狠狠撞开,接着眼前一黑,直接往后仰去。
天旋地转之间,她脑海里就一个意识——宁愿磕着脑袋,也不愿身上留疤。
否则她的首席梦从此破碎。
而就在以为会迎来冰冷而坚硬的地面时,下一刻,出乎意料地,她落入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
她听见来自男人胸膛间坚实有力的心跳。
有点急,有点乱。
拥着她身子的那双手生怕她出事,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死死地包裹着嵌进他的身体。
她闻见了他身上独特的茶香味。
一如他这人,总能定人心神。
于是眼眶一红,突然涌上一股委屈。
窗户还没被打开,杨怀远便一把将那人揪了回来。
刚才有多冷静,此刻便有多烦乱。
看见兰泽被人轻待欺负,程砚安没由来地觉得躁,稳住了她,二话不说取了旁边窗帘的装饰带,蛮横地将那人的手结结实实地反绑住。
那人不愿屈服,胡乱叫嚷着杀人就该偿命。他没忍住,脱口怒道:“别动!”
杨怀远在旁边看着,就刚那一下,他觉得程砚安是真想动格了。
稀奇。
在外从来都是沉着控场,万事泰然不动的人,今儿竟然难得地发了脾气动了怒。
杨怀远意味深长地笑道:“得亏是妹妹提前锁了门,不然还真让这孙子跑成了。”
兰泽硬生生憋回了自己的眼泪,看向程砚安,他皱着眉,脸黑得要命。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涌入咖啡厅内,很快便将犯事儿的男人带走。
这场闹剧所幸没有人员伤亡,相比起薄颂音,兰泽似乎被吓得更狠。
小姑娘没经历过这些事,比不了他们这样常年站在冲突第一线的人。
她紧紧地攥住程砚安,五根纤细的手指将他的衬衫都捏皱。
不远处是杨怀远与警官在交流,薄颂音在旁侧,刚刚失色的脸此刻也已恢复如常。
这场冲突的来龙去脉也十分简单。
今天行凶的这名男子是受害者家属,而薄颂音作为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则在法庭在为杀人犯辩护,争取宽大处理被判了15年。
民间大都认可“杀人偿命”这一说法,这起案子原本在被宣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杀人犯会被判死刑。
唯一的变故,是出在杀人犯家中有钱有势,能雇佣得上顶级律师。
受害者家属沉痛悲切,将其归咎于对方的律师团队,心有不甘便生出了极端的心思。
这种事儿在程砚安他们眼里,算不得稀奇。
透过混乱的人群,她看清薄颂音轻巧的笑脸,全然不见刚才的困顿狼狈。
心理素质又稳又强大。
兰泽伫立在马路对面,有些出神。
薄颂音诚然是个极为优秀的女人,可她也能瞧出,她对程砚安有依赖。
又或者说,她心里还有程砚安。
方才被程砚安扶住的时候,薄颂音望向他的眼里含着隐忍的脆弱,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最能让她依靠的情人。
发觉自己想得有点深,她挠挠头。
懊恼自己怎么老在琢磨这些事?
尤其是上回听见书房里爷爷和他的谈话,便更无法遏制这样的想法。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个前女友?”
“这都多少年了?”
吸吸鼻子,偷瞄一眼旁边的男人。
巍然不动眉目深邃,倒是有几分深情种的气质。
做完笔录,几个人一道回检察院取车。程砚安今天没开车,打算蹭个车回去,也顺道一并捎上了她。
成人之间没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方才那一幕被他们直接当作了小插曲,一路轻松调侃着,照薄律这名气,也不知道明儿的谣言会被传成什么样?正好趁此休息一段时间,就当是一场梦,啥事儿也没有。
等到几个人上了车,杨怀远这才注意到她一路无话,全程焉巴巴的。
“妹妹怎么没精打采的?”
原因她可说不出口。
被问起这样的问题也只能是随意地瞎编个借口:“就是觉得杀了人却只判十五年,太便宜他了。”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在杨怀远他们这样的人面前,她这是犯了一个绝对而幼稚的错误,且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在有心人听来,像极了在拐弯抹角地内涵辩护律师。
出了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闭了闭眼,暗自狠狠地唾弃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忘带脑子了。
下意识悄悄瞄着旁边闭眼养神的男人,无动于衷,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这番欠揍的言论。
她心虚得像个小偷。
薄颂音却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刑法》第一条有明确规定,制定刑法的目的,是为了惩罚犯罪,保护人民。所以,就这个问题简单来说,刑罚除了实现教育改造,却不能只顾惩罚,否则只能增加服刑人员对社会的仇恨和再犯罪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