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38)
要不然, 也不会做出这种损德的事儿。
兰泽经历尚浅, 怕是摸不清他话里那点门道。
程砚安瞧着郁岑没说话, 讥讽而笑:“怎么?哑了?”
郁岑哪里肯认输, 挑了个话题避重就轻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位是兰泽的哥哥?”
是或不是,怎么说都能让郁岑有一番争辩。
程砚安闻言,眼眸微深,有一瞬的幽光忽闪而过,他反应极快,却懒得搭理他妄图挣扎的反客为主,沉声令道:“道歉。”
“什么?”
程砚安看着郁岑,一字一顿地:“道歉。”
模样狠戾到不近人情,让人深觉,倘若郁岑今天不道歉,他真的会动手。
原想着能替自己多挣得回旋的余地,哪知三言两语的,对话节奏却悉数掌握在程砚安手里。
郁岑装不下去,索性也不装了,低眉沉思片刻后,抬头笑了笑,挑衅地、坦然地开口:“程先生认为,有哪里不对?”
听了这话,一旁的兰泽霍然抬头。
郁岑拢共也只见过程砚安一次,又怎么会知道程砚安的名字?
能这么准确地叫出程砚安的姓,几乎只有一种可能:他调查过他。
而郁岑之所以如此有底气,一来是他肯定早已想好如何诡辩;二来是他确定程砚安区区一个小检察官动不了他,更动不了华家。
一种隐私被侵/犯的耻辱感顿然而生,不知为何,向来脾气好的她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窝火。她没忍住,忿忿出声:“你别……”
她想说别欺人太甚,也想说他简直心术不正。
可那些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身前的程砚安倏地笑起来。
那声笑,不屑、张狂、轻佻。
挑得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程砚安目光早已凝结层层寒冰,上一刻散漫而无畏,而下一刻,却忽然猛地一个迈步上前,举臂擒拿住郁岑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力道,狠狠将郁岑反手钳制在墙上。
砰!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身体狠狠撞在冰凉的墙壁的沉响。
程砚安动作之迅猛利落,是个绝对的练家子,制得郁岑倒吸一口凉气,闷哼出声。
兰泽被震住。
那是程砚安少有的动怒与无礼时刻。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从来都是讲究分寸与礼仪。昔年少时一场程老寿宴,他从容的气度与规矩,自己不是没见识过。
却从未见过他这样——他的神情倨傲又冷漠地逼近郁岑,仿佛生来就这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他声音很轻,却蕴着十足的警告:“小弟弟,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缺德事儿——”
“奉劝你少做。”
接着,他再次使力摁制住郁岑,凛声厉道:“道歉!”
郁岑被死死压制,没法反抗,粗着喘了一口气,死活不愿开口。
兰泽知道,郁岑最是骄傲且意气风发,此刻却被一个陌生男人蛮横无理地制服在墙上狼狈至极,换做谁心头都不甘心。
而程砚安从小受程老爷子熏染,随了老爷子那一身强势的硬骨头,铁血手腕,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谁敢忤逆。
两相交锋,兰泽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猜到结局必然会以郁岑屈服为终。
她忘不了程砚安当初单枪匹马地将贺焦拎出人群的那一幕。
贺焦是什么人?京艺校园那么大,大佬牛人那么多,却能从中凭着嚣张的作风活生生地打响半边天的名号,这样一个人,当时却被程砚安制得服服帖帖,乃至全校震惊。
正因为如此,兰泽才更担心。
动手的是程砚安,在某种意义上,程砚安也更吃亏。
心急火燎不知所措间,楼梯上方忽然隐约传来一阵关门声,以及随之响起的陌生的脚步声。
哒、哒、哒。
由远及近,逐渐在耳边清晰。
她担心多事,更担心影响程砚安,紧张试探地往前,一双纤细柔荑如同受惊后鼓起勇气靠近的小兽,轻而弱地扯住了男人衬衫一角。
“哥,我怕。”
女孩子怯怯的声音在程砚安的耳畔响起,像是真的害怕,甜润的腔里甚至掺着微微的颤抖。
程砚安无动于衷,将女孩子的轻软侬语抛诸脑后,只睥睨着眼下的男生,不肯退让半分。
旁的人但凡了解一点他脾性的,都知道他是个面善心狠的角儿。
他何时替人这么出过头?一旦决定动了手,又哪里会轻易收手?
郁岑不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他心知,今日这歉,是不道也得道。
于是认了命,深呼吸,闭上眼。
因受到掣肘,背对着兰泽说话时,语气有微微的吃力。
“你总说我与华锦笙走得太近,可你又知道我这一路经历了什么,遭受的什么?我不愿过为钱发愁的生活,我也从不后悔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