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43)
林寻舟始终保持着垂眸的懒散姿态,烟烧尽,就重燃。
没有侧目、没有回眸,仿佛没有注意到晏柠橙的存在,少年融进即将消逝的日光中,凝成记忆的琥珀。
后来晏柠橙见过许多日落与迟暮,再没有美过那个冬日午后,撞破林寻舟抽烟时的惊心动魄。
再小半年后,许是去年圣诞的前车之鉴,艺术节换了新的玩法,题材抽签决定。
他们班派出传说中最红的“龙抓手”,一举抽得最难的舞台剧卡牌。
哪怕是原创脚本都没有脱离俗套,更像是各类童话故事拼凑出来的大合集,屠龙勇士吻醒沉睡的公主,江山美人坐拥。
结局勉强算是点睛之笔,勇士终成恶龙。
晏柠橙会通篇阅览剧本的原因是她意外的抽到了公主牌。
幸运的是,公主根本不是主角。
台词只两句,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躺到快结尾,起来没多久被变质的勇士扼颈屠戮,成为恶龙登上王位前的第一阶踏脚石。
主演是不靠抽签来决定的,比配角晚定下大半天。
林寻舟接下了勇士/魔王的主演位。
晏柠橙要躺的道具是三面不透光的棺椁,开盖,躺下时直面舞台顶端的镁光灯,烤得眼底发痛。
而底部是纯木板,冷硬而密闭,所以排练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着手改造,如何让自己在近半钟头的时间里,躺得不至于那么难受。
“我可以给自己加个丝带类的眼罩吗?”晏柠橙揉着酸痛的眼眶,扶着棺椁的一边直起身体,朗声发问。
作为“执行副导演”的男生被今天的情况频出弄得焦头烂额,闻言蹙眉,不耐道,“个花樽就要有个花樽嘅规矩,边咁多野?”(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规矩,哪儿那么多东西?)
晏柠橙耸肩,神色自若,无所谓道,“那我罢演。”
“你说什么?”她拿标准的普通话讲,对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林寻舟淡漠泠冽的嗓音响起,粤语平仄更多,偏能被他念的毫无波澜,“我说我不演了。”
执行副导演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啊”了声。
“懒得和别人磨合,她不演了,所以我懒得演了。”林寻舟扬手解下勇士的披风,黑红的布料起落,他回眸,漫不经心地略过晏柠橙,“怎样?”
“……”晏柠橙在副导演的求爷爷告告奶奶中捏着眼罩重新躺了回去。
真丝质地的酒红色眼罩,无法阻挡掉全部的光,眼睑下还是有薄薄的光晕,周围的对词声杂乱无章,晏柠橙惶然发呆。
他们其实还没有对过台词。
只是有过三四次自上而下地对视,和连错位都称不上的“吻”。
直到清爽的柠檬薄荷味覆过来,林寻舟的阴影投来,晏柠橙才从迟滞的感知里挣脱。
后半截是独角戏,只余下了追光灯,如影随形的跟着林寻舟的步调。
他极绅士,连俯身的距离都恰到好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过脸颊,酥痒不止,指缘触碰到耳廓,勾起眼罩的系带慢慢扯掉,露出俊美无俦的脸。
太暗了,只有彼此的眼睛是光源。
晏柠橙次次在与他对视时发怔,蓝眸中水色淋漓。
“痛了要讲。”林寻舟温热的手掌垫至晏柠橙颈后,他需要发力托抬着让她能顺利而迅速的起身,朗润问,“这样可以吗?”
被触碰到的肌肤在起火燎原,晏柠橙恍惚乖顺的点头,“可以的。”
至于扼颈屠戮的那个片段,自始至终都没有排练过。
她懒得问,别人更不敢冲林寻舟提。
那年艺术节,他们班的歌剧《屠龙少年》在校内和社会面都引发了不小轰动。
林寻舟在结尾处改掉了原本的台词,那是最后的独角戏,除开晏柠橙外,无人再需要配合。
而在登台前,林寻舟有特地来棺椁道具旁,锋利的眉眼低垂,视线梭巡半圈,认真叮嘱她,“没关系的,你可以一个字也不需要讲,只要看我就好了,可以做到吗?”
注视他这事,晏柠橙最擅长了。
上千人瞩目下,她紧张,起身时的动作大了些,鼻尖碰撞,缠绵的鼻息一触即离,发顶被轻抚,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环扣住纤弱腕骨。
晏柠橙忘记了挣扎与动作,跟着他的步调向前,荆棘藤蔓被举剑劈开,王座光鲜靓丽,然而林寻舟转向,带她去往恶龙的洞穴。
利剑挑开宝箱,金光闪闪的道具亮眼,胜不过会发光的少年。
耳畔的欢呼掌声都模糊,晏柠橙什么都听不清,她不懂林寻舟究竟在说什么,反正不会先松手。
学校会有专业摄影师记录全程刻碟售卖。
后续完美的落幕词是晏柠橙在校园论坛中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