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蓝草(33)
她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提这个合不合适,还是开口道“跟你奶奶一样,她们年龄相仿的老人家都快要走得差不多了,就是遗憾。”
月青舒听到这个词觉得很熟悉,她在奶奶走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她现在好像抓住一点又没有完全看清,老一辈的人固执的守着陈规旧例不肯改变,还态度激烈的不愿意抬眼看看这瞬息万变的世界,没有什么能被永久的记住,多少人名事物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她们对待旧事物的态度就是顺其自然,可秀阿奶她们不这样想。
“什么遗憾。”,月青舒还是问出了口,即使她知道不会被详细解答,或者这个答案并不会被她所认同,但还是想听听不同的看法。
杨婶读书不多,不能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来,但她也知道这路都得自己走,才能悟透彻,别人讲是讲不听的。
她只能给举几个例子,杨婶松开她的手,从背后拿过靠枕指着给她说“你看这靠枕,这几个虽然花纹各有不同,但是这么多年用坏了弄脏了换新的,却永远都是这些花样,没有错过一笔,改上面的一个点,中间有我做的,有你阿奶做的,还有小姑子做的,都一样,做别的都不要,外面沙发上有个花鸟的,我看着觉得可好看,你阿奶也不要。”
杨婶语气里的无奈已经不剩多少,这么多年都习惯这样了。
月青舒抚摸着抱枕上的蜡痕,这图案蕴含着独特的韵律,一笔一画都有章法,虽然不懂背后含义“这可能不仅仅是习惯,更是刻进心底的信仰,所以不被允许随意改变更想时时刻刻放在身边。”
杨婶默默点头,她头几年想给婆婆换上小姑子拿回来那个好看的,却被一顿训斥,连带着小姑子那些创作都被打上不伦不类的批语,把她和小姑都气得够呛。现在还好点了,至少能被放在沙发上,看这么些年也看惯了。
杨婶又指着床上秀阿奶盖着的被面,“这是老太太精神还好的时候自己一点一点做的,我们说直接买,或者让染坊做,硬是不肯,说她们不懂,能做这个的没几个人了。”杨婶双手一摊,显然对阿妈的固执没有办法,又添了一句“这个叫‘四福捧寿’,确实没几个能做的,你阿奶还给自己做了一床新的说到时候要盖的,压箱底儿呢。”
月青舒走近两步坐到床沿边上,仔细看着这被面的一块图案,白底蓝花,上下左右均齐的骨式,中心一大圆,圆外上下为蝙蝠梅花,造型丰硕以至有些肥胖,通幅铺满珍珠地,构图布局丰满大气,寓意也好,确实是适合秀阿奶这个年纪的老人用。
月青舒看着布满整个被面的‘珍珠’”这是要做多久啊,工作量太大了吧。”
杨婶也点头同意,“所以是几年前断断续续弄的,谁都阻止不了。”
“你们俩在这说我什么呢。”,在月青舒和杨婶指着被子嘀嘀咕咕低声说话的时候,秀阿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杨婶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把秀阿奶抱扶起来,又让月青把旁边的枕头递过来让老人枕着。
一边掖好被子一边笑着打趣“在跟月青讲这被面呢,您画了这么久,不得拿出来说说,也给小辈讲讲啊。”
“这有啥好讲的,你们现在又不盖这个,等会做的都走完了,你们呐就更不用晓得这个了。”秀阿奶说起这被面性质并不高,打心底里觉得可能就断在这儿了,没什么好讲的。
月青舒想起奶奶葬礼上是村里长辈帮忙操办的,爸妈可能对村里习俗也了解得不多,她看到奶奶穿的衣服和身上盖的都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保存完好看起来崭新的旧物。现在想来也是早早做好的吧。
月青舒不好在老人面前讲这些,她觉得这蝙蝠挺好看胖胖的,梅花也好看潇洒有骨,“这蝙蝠和梅花都好看,蝙蝠圆圆鼓鼓的很可爱。”
秀阿奶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笑骂她“你就只能看出个长得胖,你们现在做的衣服啥的,也都是表面光,没啥底子,经不起细看。”
月青舒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话,硬着头皮“我们小时候都不学这个了,见的也少。”
秀阿奶也知道,他们这些孩子不一样了,自己小时候是看谁家女孩点蜡手艺好,现在孩子都是看成绩,手也只握笔不拿竹刀白布了。
叹了口气,秀阿奶一边扯过背后的枕头一边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道不一样了。”
拍了拍枕头,指给她看“瞧瞧这幅。”
月青舒接过枕头,面上有一只很显眼的大花瓶,这个她知道,花瓶的谐音一般是平平安安,这个花瓶瓶口收束之后略微外翻,瓶颈丰腴,瓶肩圆润秀美如美人肩,瓶腹内收,瓶脚外翻如女子罗裙,是所有花瓶器形中最完美的观音瓶,瓶身花枝繁复,瓶口对称吹落枝条,两侧还有小蝴蝶,只是下面这个是展示花瓶的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