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6)
“看情况,半年眨眼就过去了。”陈展星尘吸了一口烟,“对了,你给她买几样女人的护肤品。”
彭安的惬意消散大半:“她是进来受惩罚,不是当贵妇。”
“她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出去都老了。”无需十年八年,陈展星已经发现,陆姩的额头脱了小片的皮。
“不要紧,以她勾引男人的本事,骗个老实男人结婚,易如反掌。”想起刚才见到的张均能,彭安补充说,“张巡捕和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况且他同情她的遭遇,性格又正直,应该没有情结。”
“我也没有。”陈展星狭长的眼睛因为烟雾而半阖。
“嗯,我也没有。”彭安不碰女人,当然没有。
“让金律师过来。”陈展星熄了烟,嘴角的笑容牵扯出一丝残忍,“彭安,你把我送进来的这笔账,我出去再跟你算。”
“你这叫接受正义的制裁。”无论是陈展星还是那个女人,在收监这事上,彭安不抱同情。
“我想起来,你大学的时候,身体素质不过关,不然就要去考警校了。”陈展星向后仰了仰,这里的椅子哪有他家的沙发舒服,他又把身子正回来,“你现在算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错了。比起正义,我更喜欢金钱,”彭安起身离开。
*
彭安上了车,脱下大衣。他不急着启动车子,靠在驾驶座。
陈展星能进来,不全然怪到彭安的头上,陈展星自己不想来,谁也逼不了他。
彭安知道陈展星的企图。但是两个坏人,没什么可救赎的。巡捕和坏人的戏剧冲突,更热烈。
张均能的车还是停在那里。
彭安一直等。
等张均能出来,上了车,彭安把大衣穿回去,下去敲了敲对面那辆车的车窗。
张均能摇下车窗:“彭先生。”
“我的车子突然无法启动。”彭安看了看手表,略显着急,“我要回银行开会,时间很赶,能不能麻烦张巡捕送我过去?”
张均能没有问车子出了什么问题,满口答应。
彭安暗自感叹,那只毒蝎子遇上这么一个好巡捕,真是捡到宝。
车子驶离了东五山,东五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淡。
彭安靠着座椅,状似随意地问:“张巡捕今天过来是公事吗?”
张均能:“我没有什么私事。”
说的也是,他和那个女人的接触全是因为案子。彭安见到车窗外卷起的几片落叶。
起秋风了。
他裹了裹衣服。
“彭先生很怕冷?”张均能见到彭安天寒地冻的装备,隐隐沁出了热汗。
“从小体弱多病。”彭安咳了咳,“一感冒就怕冷。”
张均能:“彭先生今天过来看朋友?”
当然不是,陆姩不是朋友。彭安回答:“我父母让我过来看看她。”
很久没人和张均能说起过“她”。结案以后,田仲也闭口不谈她的事。张均能只能说:“彭先生和父母是明事理的人。”
“其实我们才是没脸见人的一方,受害者可能不止陆小姐一个,她是唯一一个动手的。”后面那句话,彭安又低又缓。
张均能听出了彭安对陆姩的惋惜,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被害人家属和凶手有来有往。
虽然解释得很勉强。
第5章
而非涂抹的胭脂。
陆姩再照镜子,脸上、颈上的红点点更密了。挠几下,又铺开一大片。
“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人就是矜贵。”李黛前几天收到家中寄来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药罐子,“这是我爷爷上山采药熬制的,对皮肤创伤很有疗效。”
“谢谢。”陆姩伸手去接,露出了手指的裂痕,或横或竖,杂乱交错。
这是上工时被划伤的,李黛也有,但没有陆姩的多。李黛心疼不已:“我爷爷上次来见我,说我变丑了。你的亲朋好友见到你这样,肯定也难受。”
“没有亲朋好友,死光了。”陆姩轻描淡写,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悲伤。
李黛靠墙坐着:“常来探监的是谁呀?”
“律师。”
“那是朋友请的吧?”
“算不上朋友,我害了那个人的弟弟。”陆姩一直以为,金长明是彭安请来的律师。
李黛惊讶地问:“你和他不是血海深仇吗?”
“是啊,可他人傻钱多。”说起彭安,陆姩突然笑了。
“岂不是很好骗?”
“特别好骗。他啊,见到女人就脸红。”
“原来是个害羞的男人啊。”李黛笑起来,“也许他害羞是因为有心意?你别太憔悴去见人,擦擦药吧。”
陆姩看一看镜中的自己。
她变化最大的不是脸,而是眼睛。男朋友曾用纯洁天真来形容她。她复仇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他最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