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猫与白玫瑰(92)
不,也有真的,陈实是真的。
对,她要跑完,她没选错人。
助听器塞进口袋里,两个人沉默着疾速奔跑,姜念尔全凭意志在坚持。
闵亦山眉睫震颤,看姜念尔几乎是拖着断腿在跑,胸中不知是怒还是怜,恨她如此执拗,是真的不想要那条腿了吗?
可她偏偏知道除非是昏迷失去意识,姜念尔绝对不可能主动退赛。闵亦山咬着牙几次在她颈后举手想要劈晕她,最终还是咬着牙放弃。
这愣货,爱残不残,爱死不死,反正又赖不到她头上。心里这样狠狠地想,脚上动作又慢下来,那愣货还不让她搀着,要死!
姜念尔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了,周身冰冷如坠深海,灵魂飘在奔往终点的路途上,终点那边是一个新世界,是她开启新生活的起点。
起点那里,有陈实。
*
陈实在终点处焚心似火,眼看着夜幕深沉,终于等来了那个满身疲态步履蹒跚的人,姜念尔周身湿透,苍白的脸上透着隐隐的燥红,闵亦山几乎是走一步等一步。
姜念尔意识虚飘,已经烧到39.9℃,不知道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力回来的,所有的检查点一个不漏。
检查点不远处就是补给站,还有医疗服务,她是怎样忍住的?
忍到最后一刻,所有强大的意志终于崩塌,姜念尔眼前虚空一片,呼吸滚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闵亦山五一是工作高峰期,次日见姜念尔退了烧扭头登机回东州,只剩下陈实忙前忙后。
许是劳累过度,姜念尔一口气睡了一天都没醒,但却在睡梦里叫了无数次妈,说了几十遍的我错了,里头夹杂着几句我活不下去了。
后来又语无伦次地说我没错,又一遍又一遍地叫陈实,企求着说你别不要我。
陈实心情复杂,除了抱着她哄一哄外,既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开解一二,毕竟许多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一从他这种旁观者的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儿。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答应她,我要你我要你。
姜念尔在30号的夜里清醒过来,除了浑身酸疼外,精神尚可,陈实坐在边上神色凝重。她当即摸了摸自己的右腿,还好,还在。赶紧动了一下,也还行,没废。
陈实端了刺梨果汁给她:“喝吧,你都快脱水成人干儿了。”
姜念尔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拿手背一抹嘴角:“从婚礼后,我过得很难受,有你的原因,但你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
这么突然的坦白打了陈实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姜念尔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说他想要的答案。
“我以为你一言不发来参加这要死要活的比赛是为了躲我。那么犟,气性那么大,是不是得废一条腿才能消气?”
陈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搂着姜念尔又气又疼:“姜姜,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做的什么梦,梦里又认错又不认错,还活不下去?”
姜念尔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揪着陈实的衬衫袖子拽来拽去的,过了好半天才垂头丧气道:“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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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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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尔默默地念着:“都是假的。”
陈实不接话,只搂得她更紧了。
“根本就没有原谅与和解。婚礼那阵儿,咱们不在场的时候,我妈打了如男一个耳光,骂她下贱,刚毕业就嫁人生孩子,自己把自己困住,白念书,白活一场。又骂我厚颜无耻,以为找了个有钱婆家当寄生虫就是人生圆满,她觉得我们很丢脸。但是所有人为了我幸福的婚礼,都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她一直都认为我不知进取,不知耻辱,烂泥扶不上墙。活着就是人间笑料,为生活蝇营狗苟的样子很丑陋,跟活死人一样,让人看见就倒胃口。”
“她从来都没有原谅我们,她恨我们。”
“我知道我妈很爱我们,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刀子,总是在你以为她母爱回归的时候,冷不防地给放下防备的你一刀。”
陈实想起她那几通跟姜如男两口子的通话,大约就是在讲这些事情,那么难听的话经人转达听来都够窒息了,当面受着会疯的吧?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劝人跟父母断绝关系?
姜念尔疲惫不堪地捂住脸,两行眼泪从指缝中拥挤而出:“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日日夜夜都在切割我的心,是我让如男主动和家里和解。她可能打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后果,只有我沉浸在假象里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为了让我开心,自己伸着脖子挨了一刀。”
“都怪我太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