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63)
片警询问情况, 厉声要求陶南屿放下刀子。陶南屿:“可以,但他们不能进我的房子。”
堂兄怒喝:“怎么就不能进了?我是你哥!”
片警:“干什么!”
那几个人登时闭嘴, 陶南屿放好菜刀走到门口时, 片警正询问情况。依堂兄说法,陶南屿趁族人不注意,偷走了陶良女的骨灰罐, 罪大恶极的是, 她居然从坟墓里直接挖走。不仅挖走,她还撒谎欺骗族人,若不是有人推断出真相,族人现在还蒙在鼓里。陶南屿此举卑鄙无耻, 大大破坏传统。
片警听得连连点头, 问陶南屿:“是这样吗?”
陶南屿:“陶良女是我妈妈。”
她条理清晰地解释:首先陶良女是她母亲, 她作为女儿理应照看母亲的灵位;其次父亲在海上失踪多年不见音讯, 母亲独自一人留在岛上,她于心不忍;三是她发现母亲坟冢附近有虫蚁之窝,母亲棺木已经被吃透腐烂,担心骨灰罐受损,才抓紧时间挖出。她只是不想横生枝节,才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女儿带走妈妈的骨灰,有什么不对吗?”陶南屿挤出两滴眼泪,问两个片警。
片警又是连连点头:“有道理。”
片警不断家务事,劝完这个劝那个,中心思想是好好沟通,不要滋扰邻居,不要暴力伤人。
堂兄带来的人自然知道陶南屿不好对付。她自小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蛮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她成为最容易被攻击和侮辱的对象。但因为被流氓一样的表姐罩着,陶南屿自己又是拎着铁铲能把人追出三个村的性格,小孩喊她“野人”,没谁敢轻易招惹她。
陶南屿很久没回过家,大家都以为她这样野蛮的女孩子,在工作之后,或者说谈恋爱之后,总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变得驯服。陶南屿一开始也确实表现得十分温和顺从,直到那夜在海崖上张狂大笑、说着“我全都扔海里了”,那狂妄嚣张的样子,让从小和她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骤然想起小时候的野人。
在闭塞的岛屿上,宗族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力和势力。被押回祠堂的陶南屿,连进入祠堂的机会都没有。她被留在祠堂外面,被夺走手机和鞋子,限制她离开的可能。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因而也没有人看管陶南屿。等发现她消失,一切已经来不及。
在岛上,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到了年纪总得有一场婚姻,明的,或冥的。陶圭虽然失踪,但他确确实实有陶良女这个妻子,生死必须同穴。现在陶良女跑了,陶圭日后在地下就得孤零零一个。要找冥婚也不容易,他毕竟名正言顺有那么一个妻子,已经写上族谱的妻子。堂兄们身负重任而来,不达目的绝不可能回去。
两方都在瞬间转过许多想法。片警各打三十大板:“你,小姑娘家,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动不动提刀子,这不危险吗?你们也是,来看亲戚的,凶神恶煞,成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堂兄劈头就问:“你到底还不还?”
陶南屿:“还什么还?她不是你们的东西!她本来就是被拐……”
话音未落,一个硬物迎面飞来。陶南屿躲闪不及,额角被砸得正准。
她先吃了一惊,随即立刻夸张大叫,捂着额头跪下。堂兄扔来的是手机,为了阻止陶南屿当着警察面说完那句话,他慌得直接把手机当作凶器。
康心尧抵达医院时,堂兄已经被派出所扣押。
陶南屿额头肿起一个大包,还有一小处不到一厘米的伤口,渗了点儿血;虽然没有脑震荡,却声称自己右眼看东西模模糊糊有重影。检查做完了,是软组织挫伤,眼睛没有大问题,但还得观察观察。堂兄的老婆和另一个人跟着陶南屿来到医院,跑上跑下,殷勤万分。
“写不了啊。”陶南屿哼哼唧唧,“我眼睛现在一看纸就疼,什么谅解书,真的写不了。”
康心尧毕竟做影视开发,高低也有几分演技,眼睛一竖,眉毛一拧,把那两个人看得战战兢兢。
“能关他多久?”远离那俩人,康心尧悄悄问陶南屿。
“当着警察面打人,估计得两三天。”陶南屿答,“据说我写了谅解书就能立刻释放。我才不写。”
她擦掉唇膏,嘴巴苍白,加上耷拉的眼皮,看起来又疲倦又难受。康心尧一时也不知这是演技还是真的,接过她手里的单子,径直去取药了。
她把陶南屿接回家,嫂子与另一个人也上了出租车紧紧跟在后头,但进不了康心尧住的那个高档小区。康心尧今日难得有一夜空闲,本来要跟林驭约会,但陶南屿的事情比情人重要得多,她毫不犹豫爽约。陶南屿休息一会儿后精神了,开门要走:“我得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