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声(218)
奚茴的袜子脱掉后脚趾舒适地舒展开,翻了个身,抱着柔软的被褥睡得更加安逸。
云之墨又打了温水,打湿毛巾后替她分别擦脸、擦手、擦脚,等做完这些桌上的蜡烛都烧了一半了。
云之墨拆了她的发带,将她的头发散披在枕头上,自己合衣侧躺在床外侧,奚茴感受到了暖源便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从抱着被褥改为抱着云之墨的腰。
司玄与宁卿同生同死,可方才他将宁卿打出千里之外,这具身体却无任何反应,此一点便足以证明便是残留着司玄气息的身躯也不再属于司玄,他与宁卿毫无干净,也与司玄的过去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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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被云之墨那一道劲推离了潼州,稳住身形时已重回了京州白洞城,此地为京州少有的几处宁和之地,行云州漓心宫的几人亦在此地暂时歇息养伤。
鬼域多处同时与曦地融合,苍生大祸亦不是说说而已,便如眼前这般迅速,甚至要不到十年整个曦地便会被鬼域的阴寒之气覆盖,又因地势更改,被海水淹没。
一切脱离了轨迹,比六万多年前还要迫在眉睫,若有一日鬼域融合向曦地已占一半,那轮回泉也会彻底枯竭,不再有人新生,亦不会有真正的死亡。
宁卿的手轻轻捂住险些被冲破的腹部,满心不可置信与无解,她不明白司玄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更不懂他如何能对她出手?
他们曾在天池共同生活了几十万年,彼此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宁卿不禁回想脑海中司玄的模样,却发现除却相貌,便是周身气质也与方才所见的人完全不同了。
曾经的司玄,看向她的眼神不是这样冰冷厌恶的。
他的眼中永远倒映着她的模样,只要宁卿去看,便能发现司玄的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他总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一汪温水包容万物,司玄明明……分外温柔。
宁卿还以为他们再次相遇,即便因时间分隔而拥有了秘密,却也不会生疏,更不会……兵刃相见。
记忆寻去过往,宁卿还记得满山的红枫,碧波天池里倒映着枫树的影子,像是一团火,司玄会从落叶中选出最好的看的那一片捂在心口,一路带回,再送给她。
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拥抱着另一名陌生的少女,看不见她寻到他的惊喜,却撕开结界,对她说出再也不见。
他还说……他不是司玄,司玄已死。
可他分明就是司玄,这具与天地同寿的身躯,这缕随上古神灵初开而诞生的神魂,与她的彼此纠缠,即便神力微弱,可宁卿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流着同样来自万物汇聚而成的血液。
宁卿忽而想起,司玄似乎对那名少女分外在意,而少女的名字她也似曾听人说过。
行云州的长老曾将些许发生过的事说给她听,其中包括了那个两万多年前死去浑身眼珠子的恶鬼千目,还有一个曾在凌风渡中关了十年,养了一株由神力化作的银杏树的少女。
她叫——奚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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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已是晌午。
奚茴伸了个懒腰,这一觉连梦都没有,脑袋昏沉身上也酸痛得厉害,待她睁开双眼,便能看见阳光已经落在了屋内,晒在熟悉的人身上了。
云之墨坐在桌旁,桌案上放了一盏热茶,浮起几缕轻飘飘的烟,散发着清明前炒出的嫩茶香味。
阳光照在他半边身躯上,连他的轮廓都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而他手中捧着一本书,蓝皮封面,有些眼熟,奚茴不止一次见他翻看,每次都很认真的模样。
她想了想,记起这本书是什么了。
“金庭夜雨。”
四个字脱口而出,那边看书的云之墨浑身一怔,抬眸的刹那便合上了书本,手腕翻转将其收藏,再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
奚茴点了点头,她是醒了,可她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否则为何云之墨会看《金庭夜雨》?
而且……他怎么喝茶了?他不是从来都不吃不喝的吗?
以前奚茴以为云之墨是恶鬼,鬼魂自然不用吃喝,可后来她知道他不是鬼却也没见他有口腹之欲,似乎只要呼吸便能长久地活下去,可原来他竟然能吃东西?
奚茴起床,随手披了件外衣在身上,也没仔细穿好,襟口松松地挂着,袜子没穿便屐着鞋一路小跑到云之墨的跟前。她双肘撑在桌面,身子前倾去看他茶杯里的东西,不是简单的白水,嫩芽茶叶如细针般漂浮其中,浅绿色的茶汤散发微苦的香味,看上去还挺名贵。
“你在做什么?”奚茴睁圆了眼睛问他。
云之墨瞥了一眼手上端着的东西,眨了眨眼道:“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