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声(19)
要在整个问天峰四周都设下阵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问天峰本就是苍穹之上众仙合力而成的天然封印,若不仔细,一些阵法形同虚设便罢了,或许还会使得山下四十二碑松动,得不偿失。
为了在问天峰设封印,五宫长老带着行云州的弟子前后忙活了足三年的时间,才确定问天峰下再无遗漏。
只是阵法虽下,那通往鬼域的缝隙处爬墙而出的朱纹赤印也在这三年的时间里逐渐增加。如今站在山脚下远远看去,已经能看见那朱纹犹如错综复杂密布而成的蛛网,似妖异盛放的血色花朵,使得人心惶惶。
经过封锁问天峰的忙碌,近来行云州的人终于可以慢下来,除了五宫长老和年纪尚轻的弟子之外,成年的弟子都得离开结界去往曦地。
一年四季,行云州的人大半时间都在曦地各处游走,自万年前苍穹将行云州以结界护下后,行云州的使命便是守护世间苍生,不让百姓受鬼魂侵扰。
曦地与鬼域唯一通路就在问天峰下,而世间鬼魂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自然流入轮回,须得他们将这些魂魄收入引魂铃再带回行云州,送他们去鬼域,或被封于鬼域,或有机会投胎重生,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春去秋来,三年的时光对于谢灵峙而言很快,可对于凌风渡中没有时间感知的奚茴来说,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每个月谢灵峙都会来凌风渡找奚茴,他没有长老令牌,更不能私下打开凌风渡偷偷去看一眼奚茴,便只能站在凌风渡一排排野草前,偶尔开口与奚茴说说话。
他知道奚茴听不见,只是有些懊恼三年前没能将明晶玉佩藏好,不能叫奚茴带入凌风渡中。
岑碧青对奚茴太严苛了,有时谢灵峙也搞不懂,为何姑姑面对奚茴时如此冷漠,难道她也如其他人一般,认为奚茴出生在奚山死的那一天,身带阴气引天雷暴雨,是不详之人,故而远离?
可谢灵峙常年跟在岑碧青身旁,受她亲自教导,对她也算了解,姑姑实在不像是会因流言妄论而抛弃至亲之人。
冬至将临,天越来越冷了,谢灵峙在凌风渡前站的时间太久,手与脸都一片冰凉。
“下个月我就要走了,阿茴。”他低声道:“下个月我十五岁生辰后,冉师兄便会带我离开行云州,或许三年五载也回不来了。”
行云州人五岁会使鬼,十五岁便要出山前往曦地游历捉鬼,谢灵峙想他一旦离开,日后或许没人会记得凌风渡里还关着个奚茴,只要一想到如此,他便心中难掩酸涩,眼眶也红了些。
到底是少年人,便是没人瞧见也好面子,谢灵峙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后,说一句再会,转身便离开了凌风渡前。
谢灵峙每个月在凌风渡前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传入奚茴的耳里,持续三年的自言自语,奚茴并非毫无所知,因为有人会说给她听。
“他走了。”
“哦。”
“说是三年五载回不来。”
“与我有何干系。”奚茴满不在乎地说完这句,又兴高采烈地揪着草坪上的一根柔韧小草,正好是对着影子手臂的方向,像极了扯他一截袖摆,眸光明亮地盯着他道:“影子哥哥,你快看,这棵小树是不是比你上次来的时候高出两寸?”
奚茴数了一下叶子,上一次影子过来时,这株小树苗就只有三十七片叶子,她每日都有悉心照料,如今已经有六十片叶子了。
云之墨见她真的不在乎,倒是有些好奇:“他每个月都来诉衷肠,你却一点也不在意?”
“我在意他做什么?又不是影子哥哥要走三年五载回不来,那我肯定要伤心的。”
奚茴说完,抬眸朝草坪上的影子露出一抹灿笑,又回头将银杏叶重新数了一遍。
云之墨默然,小姑娘很会说好话哄人高兴。
三年过去,虽说凌风渡的结界里没有时间流逝之感,没有日夜之分,可实际上时光仍旧让当年八岁的小姑娘长大了一些,那身跟着她一同入凌风渡的紫色衣衫也短了一截。
“嗯,是比我上次来时,长高了四寸。”云之墨道。
奚茴一怔,睁圆了眼睛盯着银杏树看:“有四寸那么高吗?”
云之墨瞥了眼奚茴细瘦的手腕与脚踝,嗯了一声,他两年前来过一回,奚茴的确长高了四寸左右。结界里虽无四季,也饿不死人,奚茴这身衣裳无需御风抵寒,却也穿不了十年。
如今看上去不过小了些,束手束脚,等再过两年她不单要长个子,长骨头,身体所有地方都在生长,这衣裳便避不了体了。
行云州中有商街,金桥宫便是专门负责买卖一事的,金桥宫后三泉洞一百四十六扇石窗,每窗都卖不同的物件,法器灵石,衣裳首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