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声(120)

作者:温三

黄之谦破罐子破摔:“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黄家家道中落, 就剩我一个男丁, 我又混成了说书的,三十五了也没个好姑娘说亲, 就靠这东西现今傍身来日养老。二位仙使……关于妖丹, 还望莫要声张出去,那我真是一辈子寡着, 再没女人敢靠近了。”

他相貌不差, 也学过几年书, 还考上了秀才, 照理来说不该孤寡, 但因黄之谦总说些吓人的志怪故事, 这便劝退了大多数知书达理的姑娘,唯有一些知野趣的愿意与他来往,却也只把他当调剂心情的,不会真和他谈婚论嫁。

凡人都畏惧妖邪,哪怕这世上的确有知恩图报的好妖,可那毕竟只是少数,要真被人知晓黄之谦的身上有妖丹,只怕别说成亲,这些茶楼酒馆里也不敢再请他去说书了。

应泉本就是说些狠话吓吓他,叫他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如今话问完了,黄之谦颓然地瘫在椅子上抓乱发丝,为自己日后发愁。

谢灵峙起身道一句打扰了,便与应泉一并离开。

二人出了黄之谦的雅间路过大堂,堂内的屏风重新换了个位置,里面不知男女正弹古筝,曲调欢快,缓解了方才听了吓人故事的一干客人间紧张的气氛。

目光扫过奚茴与云之墨方才坐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人了。

在客栈与奚茴分开,谢灵峙便回到了雅室查探阿成的情况。阿成的舌头虽是接上了,可云之墨存了害他的心,接上的舌头也是歪的,合上嘴不显得,只要说话便口齿不清容易咬到舌尖。

阿成勉强叫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可也算是落了疾,他心中惊恐未定又自卑委屈,日后怕是非必要不开口的。

应泉从叶茜茜那里打听云之墨,可叶茜茜也不知云之墨是何人,只提过她在年城与之见过一次面,当时云之墨住宿的钱都是奚茴付的,瞧奚茴对他殷勤的模样,就像是二人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应泉听到这儿,脸色沉了下去,叶茜茜叫了几声应师兄他才回神。

几人没心思吃饭,只好散了。

谢灵峙与应泉本就没打算这么早休息,便一起来酒楼寻黄先生问话,如今出了酒楼二人又并肩回去,路上只提了两句,都与奚茴有关。

“大师兄也不知那个人的身份,还敢让奚茴单独与他接触,你就不怕对方居心不良?”应泉的手轻轻抚着腰上佩剑剑柄的花纹,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灵峙道:“我虽说不出理由,但那个人应当不会伤害阿茴。”

“你信他?他出手便要人性命,你却信他?”应泉发出嗤的一声。

谢灵峙其实不信云之墨,男子心狠手辣绝非良人,可他有眼睛会看。

“应泉,所有事不能从表面出发,看人也是一样的。”谢灵峙道:“若你的眼睛不是总看阿茴,也多看两眼那位公子,你便不会问我这些问题了。”

应泉脚步微顿,抓着剑柄的手也不自然地收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她当年是我送进去的。”

凌风渡,十年光景,应泉从没踏足过那个地方,因为十年前奚茴被野草卷入其中是他亲眼所见,他也终于知道那里有多可怕,便是幽禁两个月的成年男子都会疯癫,何况奚茴当时只有八岁。

当初应泉送完奚茴便去找了谢灵峙,他将那金桥宫师兄的情况说给谢灵峙听,让谢灵峙向岑碧青求求情不要关奚茴那么久,他虽讨厌奚茴,也总欺负她,却没想过真要她的命。

谢灵峙看似在岑碧青面前颇受信任,实则也没有话语权,他们都只是十岁出头的少年,心有不忍亦无可奈何。

应泉震惊奚茴居然能在那里活过这十年,出来了也没疯,当初浑身是刺的小姑娘似乎没怎么改变,对所有人都戴上了假面。

所以他总会去注意她,想她如今处境他有责任,会愧疚。

谢灵峙何尝不是与他一般想法,所以才会对奚茴处处纵容,迟来的补救或许弥补不了她当年受到的伤害,但总好过一生冷漠,便是惭愧,也是有温度的。

一路沉默,快到客栈门前了谢灵峙才停下,道:“往右走,我们去百琼楼。”

应泉一怔,问:“还去望春楼?”

应泉以为他想再从望春楼出发寻找张员外的蛛丝马迹,问问鬼魂可知濒死时发生了什么,可谢灵峙却摇头道:“不知是不是望春楼,那得看黄先生到底想去哪一栋了。”

“黄之谦?”应泉皱眉。

方才他在酒楼里问话,谢灵峙一直沉默,却也不算毫无线索。

黄之谦的说辞像是一早就想好了的,一两句话便断了后续问题,关于妖丹,说那是不能往外说之事却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可见他是早就知道行云州人会找上他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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