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93)
杨金奎很高兴,往牌桌一拍,将他和慎年分别一指:“好,你大姨,我也大姨。”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男孩子,叫他把那“升官发财”歌唱好几遍,又在他的小脸蛋上捏了捏,柔声道:“好小子,给我当儿子吧,来,叫声爹。”
男孩乖乖叫道:“爹。”
杨金奎满口答应,又把他转过去,指着慎年:“叫二舅。”
男孩又叫慎年:“二舅。”
慎年冷眼旁观,嘴上噙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杨金奎一高兴,当场就要把这孩子领回红河甸,给自己当个小跟班,把他那妓|女娘吓得不轻,正七嘴八舌地说话,听见楼梯一阵咯吱响,金波“哐”的撞了进来,把一封电报在杨金奎眼前展开,“少爷,咱家大姐叫人绑走了。”
“叫谁绑走了?”杨金奎来不及看电报,眼睛先瞪了起来。
金波说不知道,“你上回捎话,说要休了她,大姐来红河甸找你,一出寨子就叫人绑走了。”
杨金奎瞬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抓着电报重新坐回牌桌前。旁边慎年正微笑着在听男孩子唱“washy washy one piece, washy washy three piece”,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充耳不闻。杨金奎眼睛往慎年脸上一斜,咬着牙笑了,“老二,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吧?你什么意思啊?这边跟我称兄道弟的,转头就去绑我老婆?”
慎年眉头一扬,故作诧异:“你不是已经把她休了,后天就要和我家小妹结婚吗?哪里来的老婆?”
他胆子够大,径直承认了。杨金奎先是大怒,继而嗤的一笑,冷酷地说:“那就是个黄脸婆,你当她是什么宝贝疙瘩?要不是她十几岁就跟我结婚,我早把她扫地出门了。你绑吧,想绑哪绑哪,要杀要剐,都随你,我还乐得多省一碗饭!”
慎年笑道:“是两碗饭吧?老婆不要,你那宝贝大儿子也不要了?”
杨金奎跳了起来,将电报抓起来重看一遍,没看出眉目,他用一双要杀人的眼睛,恶狠狠瞪着金波。
金波吓得不轻,支支吾吾的。慎年替他说了:“杨金奎,你把宝贝大儿子藏在寨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不是这次跟着你老婆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哪个是杨小少爷。”他依照杨金奎早上那样,往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按,杨金奎踉跄坐了下来,慎年笑道:“你也别怕,我不是绑架他,只是请他们母子俩去上海住几天,兴许还送他去上学堂,学几句洋话。”
“学你妈的洋话,我儿子不学洋话!”杨金奎腰一挺,连牌桌都掀翻了。粤妓一把搂住儿子,吓得躲到一旁。杨金奎指着慎年冷笑道:“你他妈是什么洋学生,生意人,我看你是土匪!流氓!他们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你都要打劫?”他把枪拔了出来,“要挟我?你想得美,我现在一枪就把你崩了!半大小子,谁知道能不能长成人,换一个于家的二公子,值了!”
慎年坐得稳稳的,好整以暇地笑道:“我连个儿子都没有,还真有点羡慕你。要是我这会死了,就让杨小少爷给我当孝子,给我立牌位,以后给于家传宗接代。”他对角落里的男孩子投去同情的一瞥,叹道:“可惜,没爹的孩子注定要被人欺负,来嫖他妈的嫖客,都能哄着他叫声爹了。”
杨金奎气得脸铁青,扣动扳机,“砰”一声,将装糖不甩的碗打成碎片,四处乱飞。金波忙提醒他,对面就是铁路局,小心把巡捕召来。
杨金奎冷笑,拎着枪到了慎年面前,仰着下巴道:“怪不得你自己一个敢来云南,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你哪来的帮手?汉阳借的兵?要是邝中堂知道你是这么个杀人越货的东西,他还敢把千金大小姐嫁给你吗?”
“邝家又没有给我养儿子,”慎年微笑,把杨金奎的话还给他,“一个女人而已,不嫁就不嫁,我也乐得省一份聘礼。”
“三小姐不也是个女人吗?连你老婆都不是。”杨金奎把枪“哐”的往牌桌上一拍,嘴角下撇,好歹把杀人的念头压下来了,“不就是看不上我娶你们的三小姐吗?不娶就是了。”他还阴阳怪气地叮嘱金波:“那什么金戒指、金耳环也别买了,咱们穷得很,没钱给不相干的人花!”
慎年心平气和道:“将军,请你别见怪。我来云南,本来是和你谈买卖的,你非要把我们于家别的人扯进来,我只好委屈委屈你儿子。他一个小孩子,去趟上海逛逛,坐电车,吃大菜,看马戏,一定高兴得很。”
“高兴个屁。”杨金奎骂道,“你马上给我把人好好地送回来。”
慎年道:“那得等我这失踪案告破了,才敢送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