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58)

作者:绣猫

慎年坐在案后,怔了半晌,才想起接过玉牌。黄炳光很机警,见他表情有些古怪,立即将玉牌收了回来,狐疑道:“这的确是你家的失物吧?”

慎年表情仍是凝滞的。顿了顿,他点点头。

以他的人品和家底,还不至于要冒领。黄炳光放了心,把玉牌交给慎年,笑道:“这些人的心思倒是巧,险些我也被他们骗过。虽然没找回令妹的玉牌,但阴差阳错,找到这一枚,也算我的功劳一件吧?”

慎年说声多谢,外头下人应声走了进来,把一个匣子当着黄炳光的面打开,里头摞着几根金条。黄炳光推辞了一下,也就坦然收了,对慎年笑道:“慎字牌找回来了,令字牌想必也快了。”

慎年点头,看着下人把黄炳光送出去,他满副心事,坐在书房里没有动,只是望着那块玉牌沉思。少顷,听见外头脚步声轻轻的,他掌心一合,飞快地把玉牌放进衣兜里。

令年在门口站住,探了探脑袋,见黄炳光已经不在了,令年有些疑惑:“他来干什么?是找到玉牌了?”

慎年摇了摇头,说:“不是。”

令年哦一声,倒也说不上失望。见台灯昏黄的一点光亮之外,慎年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令年问:“你要用那一万块钱吗?”

“不用。”慎年掩饰性地低下头,把丝绢揉成一团,连同空匣子一起收了起来。等令年转身离开,他才抬起脸,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第21章

翌日令年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她对着梳妆台把长辫子解开,拢在胸前梳了几下,走到窗边。这间卧室也有很大一面落地窗,初夏换了白纱的窗帘,透着丝丝缕缕的晨光。

慎年在庭院里和宝菊说话,他是要出门的样子,穿了白衬衫和长裤。等宝菊离开后,他手插着裤兜,垂首在草坪上徘徊了几步,忽然脸一偏,像是往这边看来,令年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跳,忙将纱帘扯过来,遮住自己。

等了一会,隔着纱帘,见慎年的姿势,似乎还是在往这边望。令年只能回到梳妆台前,又磨蹭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下楼。

今天早饭开得晚,难得一家人聚齐了,康年穿了长衫,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着报纸,笑道:“早去晚去,衙门里都是忙不完的事,索性我今天偷一天的懒。”麒麟一对姐弟饭也不肯吃了,欢欢喜喜地围着康年打转,一口一个爸爸。

何妈把一碗黄鱼馅的麻油小馄饨送到慎年手里,笑道:“二少爷今天也是,稀奇了,平时天不亮就走了。”她叫慎年多吃一碗,“今天这小黄鱼新鲜极了,眼睛锃亮的。”扭头一看,笑了,“我说三小姐是属猫的,闻着味儿也来了。”

慎年用匙子在碗里搅了搅,看着令年走下楼,到了面前。她挨着于太太坐下,往慎年碗里望了望。

慎年笑了笑,说:“真是属猫的,匀两个给你吧。”

“别给她。”于太太把慎年拦住了,“她这几年添了个毛病,一入夏就吃不得这个,脖子和脸上要长痱子的。”令年也说不要了,只挑了几根金黄的蛋丝吃。

慎年目光不时停在令年脸上,说:“以前怎么没有?”

“可不是,”康年眼睛盯着报纸,笑道:“长大成了姑娘,都得添几样稀奇古怪的毛病,心事也多了,脾气也大了,这还是时代新女性吗?”

令年动了几下筷子就不吃了,嘟囔道:“我不是时代新女性。”

于太太都习惯了,也不去管她,叫管家把给邝家的礼单拿来,坐在餐桌上看起来。这长长的单子上,有黑狐薰貂,参茸虫草,烟酒糖茶,还有各式干货特产,于太太说:“也算周全了。”卢氏将礼单接过去,细细看了,笑道:“只是有一点不好,这礼单邝小姐一定也要看的,到时候怕要怨二弟不用心——我看,该加一两样特意送给邝小姐本人的,才显出我们诚意。”

于太太嗔怪地看了慎年一眼,说:“可不是,他只说忙,忙,这都是我让底下人去办的。”又提醒管家,“还有二少爷给邝小姐买的那一只手表也写进去。”管家称是,当着于太太的面,在礼单显眼处添了一笔:美国纽约购入女士金表一支。

于太太道:“去汉阳见过邝家人后,再跟他们讨一张嫁妆单子回来。”她目光在这宅子里逡巡,说:“咱们上海家里不比溪口老家宽敞,到时候还要腾几间房子出来放二少奶奶的嫁妆呢。”

卢氏当初是自湖州嫁到溪口,倒不觉得麻烦,便说:“自汉阳过来,又是船又是车的,能带多少嫁妆?”

于太太道:“想必不会少,他们家看重这个。听说前几年邝小姐上头有姊姊出嫁,一船是几十个陪嫁的丫头婆子,嫁妆单另装了三大洋船,被褥衣裙啦,箱笼橱柜啦,浴盆啦,马桶啦,还有一张老沉的拔步床。这些老家什在咱们家不一定合用,也只能先腾个地方摆起来了。都是父母的一片心意,总不好不让人家带。”她跟何妈道:“等入了秋,家里差不多也该收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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