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56)

作者:绣猫

于太太放了心,“那就好。”转过头去对慎年道:“这么说,伦敦比上海跌得更厉害?”

慎年说是,“上海股票行都不敢开门,等开了门,可能没两天就跌成废纸了。”慎年从阿玉手里接过茶,继续道:“老百姓倒还好了,家里多少有些产业。上海所有的银行和钱庄,多少都抵押了股票放贷出去,这几天正四处逼债,再等过两天闹出人命来,上海道台不管也不行了。”

大概也只有润通和泰来两家钱庄没有收橡胶股票做抵押,卢氏便问:“这两天来拆解的人不少吧?”

慎年说:“一个都不借。现在谁敢借给他们?”

令年见阿玉听着慎年说话,那表情越发像要哭出来似的,便对阿玉招招手,在她耳畔道:“我这个月再给你加二十块钱工钱,你去买块怀表给你爹,但别跟他们说。”

何妈嘟囔:“把小姐的玉牌丢了,不罚钱也就算了,还加工钱?”见阿玉还在发愣,推了她一把,笑道:“还不谢谢三小姐?”

阿玉破涕为笑,忙对令年福了福:“谢三小姐!”

正说着话,康年大步走了回来,卢氏忙起身,亲自替他掸着长衫,又问他要不要吃茶,康年说道:“要!”接过茶猛喝了几口,才苦笑道:“这半天,能接七八十个电话,我这嗓子都冒烟了!”

令年笑道:“大哥你的衙门到底是在邮传部呢,还是在电话局?”

康年道:“我知道你是笑话我官小,可我虽然不是什么中堂咧,王爷咧,还是愿意急百姓所急的。”他叫慎年走进书房,正色对他道:“你说的事情,我已经跟上海道台提了,请他和江苏巡抚一起联名上折子给朝廷,拨国库和府库的官银救市。再不赶紧拨,你看着吧,老百姓挤兑起来,明天就要倒闭一批钱庄。这回比光绪九年那一次还凶险。”

于太太不放心,站在门口听着,问道:“怎么,各家钱庄都拆解不出来了吗?”

“哪还有钱呀!”康年倒跌回交椅里,“现在银根吃紧,整个上海所有的钱庄加起来,现银兴许都不到两百万。市面上根本就没银子,所有的钱都投进股票里面去了,”他转向慎年,“我这两天叫衙门的人估算了一下,你知道这回上海投进股票里的民间资本有多少?”他伸出五个手指,“加进伦敦股市的,统共不少于五千万两!五千万两白银啊!相当于咱们大清国整整一年的田赋!这一算,我才知道咱们上海老百姓这么有钱呐?这下好了,都被洋人卷走了。”

于太太唬得脸色都白了,“这还了得?”

康年苦笑,因为卢氏夜里同他闲话,知道了杨金奎追求三妹一事,便对于太太道:“不过呢,妈你是不用怕那个杨金奎了。他胆大包天,把咱们借给贵州铁路局的银子都投进了股市里,这回亏得一分不剩,算是捅了大篓子。云贵督抚已经给英国领事打了几个电话,要立马押他回贵州,好重重治罪呢。”

慎年微微一笑,对康年道:“重重治罪,倒也不会。他和铁路局沆瀣一气,擅自抵押贵州路权的事情,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云贵督抚的顶戴花翎都保不住了。”

康年笑道:“这下如你的意了。”他现在无暇料理生意上的事,便都交给了慎年,还记得提醒他,“这两天庄子上要不也歇业吧,等朝廷救市的银子到了再说。”

慎年道:“不能歇。一歇业,报纸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写,百姓一慌起来,多少救市银也打不住。”

康年想到立马要自钱庄流出的源源不断的白银,“嘶”一声,重重锤了一记书案,泄愤似的,“迟早得治一治这些洋人。”

康年离开后,慎年在书房里翻看了一会账簿,见令年走了进来,他盖上账簿,对旁边的宝菊道:“你先回庄子去吧。”宝菊应声离开,还把书房的门也带上了。

慎年瞥了一眼闭上的房门,他心情不坏,脸上还带点笑,看着令年走过来,把那张纽约国际银行的汇票放在书案上。刚才令年给阿玉加工钱的事慎年是听见的,他说:“怎么,你今天要当善财童子了?”

令年道:“虽然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慎年没有收,说:“不管怎么样,也不需要你变卖嫁妆。”

令年叹口气,说:“现在想想,妈那时候生气也有道理的,一块玉牌能换不少钱,兴许真能救急呢。”

慎年摇摇头,把汇票折起来放在令年手中,“是给你自己防身的,不是给钱庄救急的。”手在她掌心停了一会,他放开来,说:“我下个月去汉阳,你想不想一起去?”令年有些意外,慎年笑道:“你不是想坐小火轮,想坐江船吗?要是回来得早,兴许还能顺道去趟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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