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47)

作者:绣猫

于太太将芳岁抱起来,笑道:“芳岁没见过穿白纱裙的洋囡囡吧?”把令年幼时的照片摆出来给她看,芳岁也看不出究竟,只觉得慎年抱着令年的姿势别扭,便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说:“这不是结婚呀,这是二叔给小姑姑把尿。”

令年脸腾的热了,把那照片抢了过来,一家人才说笑两句,听差走进来,捧了个匣子,说是杨将军感谢二公子引荐威尔逊,送的谢礼。

于太太先见匣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白绢上放着一枚碧绿的翡翠牌。众人都怔了,于太太拿起来端详了一会,说道:“我也险些看差了,这一块比咱们那块小一点,颜色没有那个好,大概也要值几千块,这礼是很重了。”说是感谢二公子,礼却显然是给三小姐的,于太太将玉牌放回去,拿着匣子沉吟不语。

康年摇着头道:“可见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转头问慎年,“姓杨的出手很大方,他最近买股票发了吗?”

慎年笑道:“大概是发了吧。胆子也更肥了,连铁路局的款子也经他的手投了进去。”将匣子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便合上了,交还听差,说:“送回去给杨将军,就说玉牌丢已经丢了,再送这个来,家里大人徒增伤心,请他自己戴去吧。镶在那顶新做的瓜皮帽上,肯定标致极了。”

第17章

觅棠那天回到程家,提起偶遇宝菊一事,程太太也吃了一惊,说:“你爹前一向在街上遇到他,还当是看错了,回来跟我提起来,我说既然是亲戚,来了上海落脚,早该上门来拜见的,他不来,我们做长辈的,更不必巴巴地去请他。想不到现在进了于府,你看二公子重不重用他?”

觅棠不耐烦道:“就是个跟班,有什么重不重用的?

程太太道:“可怜,他爹以前也是有功名的人,怎么去做下人?”暂且不提这事,在觅棠睡觉前,程太太坐在她床沿,却又为难地看着她,“那以后于府你还去不去了?”

觅棠就着灯看书,闻言翻了一页,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不去?”

她自幼就很有主意,程太太心头还有犹疑,也不强劝,只叮咛觅棠在于府不要和宝菊拉拉扯扯,免得给人说闲话,“要是有人追问起来,就说是远方亲戚好了。”

觅棠嫌程太太啰嗦,打断她道:“本来不就是普通亲戚吗?”又叫程太太宽心:“没有事的,他都装作不认识我。”

程太太一怔,倒有些唏嘘:“这个孩子也是从小就很倔的。”知道觅棠不想听宝菊的事,就只替她掖了掖被子,拢好帐子,出门去了。觅棠揿灭灯,把书合起来放在枕边,脸碰到冰凉的书皮,在夜里睁着眼睛。

谁知次日起来,脑子发沉,流起了鼻涕,只好卧床养病,程太太用新装的电话打给于府,告了半个月的假。之后又被琐事缠身,再登于家的门,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觅棠拜见了于太太,先道起歉来,“说了要教洋文,到现在连课本都没有翻开过,耽误三小姐了。”

于太太笑道:“她反正在家也是玩,又不考学堂,耽误什么?”引觅棠见了大少奶奶卢氏。

芳岁一对姐弟跟令年在旁边扮过家家,卢氏心无挂碍,陪着于太太打洋扑克,因为马上要赢了,不舍得盖牌,便将纸牌拿着手里,对觅棠含笑点点头。她说起话来温柔可亲,但一双利眼早不动声色将觅棠从头看到脚,转过头来对于太太道:“我们湖州那些乡下亲戚,说起教会学堂的女学生来,总以为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应该让他们见见程小姐这样斯文的人物,才知道女子读书并不是坏事。”

天气渐渐热了,觅棠今天穿的月白缎滚边的单衫,下头系了湖水色的裙子,鬓边别着一支小小的银蝴蝶发夹。于太太平日里见她不是宽袍就是长褂,也觉眼前一亮,笑道:“程小姐是比别人要格外斯文些。”她对觅棠道:“你身段很好,穿这样更好看,也清爽。现在西风东渐,小姐们也穿起了长袍长褂——那不是男人衣裳吗?虽然开文明之风,但也没必要一股脑都学洋人的。”

觅棠深以为然,说:“在学堂是要穿袍子的,这会不上学了,还是家常衣裳自在些。”

于太太又问她身体是否好了,令年走过来道:“真对不住程小姐,因为咱们家的事病了两次。”

于太太道:“还不都怪你?”

令年说冤枉:“这一次是怪我,第一次该怪二哥呀,谁让他电报也不打一封,突然就回来了?”

于太太便说:“总之是你们兄妹两个都对不住程小姐。”

她在这里说话,牌也打混了。因为这一副洋扑克是前几年奉天印书局印的,统共只有十来套,送进宫里给当时的太皇太后玩的,牌上印的几位王爷贝勒、摄政大臣们的头像,何妈小心翼翼地掐着纸牌的边,稍微一动,满手的牌也散了,李中堂的头被踩在了脚底下,忙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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