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93)

作者:绣猫

杨廷襄轻咳一声,说:“我就是不发电报,悄悄地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恪守妇道。”

令年白他一眼,没有吭声,杨廷襄见她姿容秀丽,手里牵着杨文庆,一对继母子,倒是相处得满融洽,他心里也有些高兴。他一路回来,对于停兑钞票的事情也有耳闻,刚才又见令年看报纸,便对杨文庆道:“你这个二舅,运气倒真他妈的好。干这一票,胜过老子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可见人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杨文庆说:“我可不打算做生意,我愿意当个大将军。”

杨廷襄哼道:“你有那么个本事吗?”一挥手杖,胳膊就作痛,只能把那根扮斯文的手杖丢给金波,这时,众人走过了那条青石板街,于家老宅隐隐在望,杨廷襄叹道:“唉,我可就倒霉了。给大总统、大总理不要命地干事,得罪了一票人,才一出北京,就糟了人的黑枪,只好易容改装,带这几个手下,灰溜溜地回上海。你说我值不值?不如仍旧去干土匪算了。”话是酸溜溜的,脸上可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令年知道,和杨廷襄的相处之道,就是在他得意的时候,任他随便吹嘘,因此一路只是默默听着,不去扫他的兴。回到于宅,于太太并不知道杨廷襄受伤,只见他平安述职回来,如今又兵权在握,颇受总统重用,当然要好好地为这位娇客接风洗尘,留他在溪口歇宿一夜,才目送他们一对夫妻登船离开溪口。

杨廷襄对那一场应当是很惊心动魄的暗杀,嘴上满不在乎,但回到上海,人却明显地警惕起来,平日里杨府早晚有重兵把守,令年、玉珠等人出门时,也有士兵随身护卫。令年嫌麻烦,索性也懒得出门了,只天天看一看报纸,偶尔和于家通个电话,知道最近财政部对于南三行,几番做出了口头的威胁,但忌惮社会上的反抗,并没有做出实质的举动。而沪上银行监督会的董事人选,遇到了一些阻碍,因为被举荐的人中,有督查童秀生在内。沪银是反对的,而童秀生是租界一霸,在钱业也势力颇广,因此兴业和商储还颇有些踌躇,就这样,暂且把董事会的筹备事宜搁置了。

卢氏跟令年打电话,抱怨道:“这个人,怎么哪里都有他呢?政府不去查他,却来查我们银行,简直是岂有此理。”之后又问令年:“你哪天回来呢?最近老大和老二可是真翻脸了,面对面都不肯说话,我真是拿康年没有法子。”

这一次财政部和南三行之争,卢氏竟然难得地支持慎年,在康年面前,当然也没有得到好脸色。令年听她很苦恼似的,说:“我陪你去洋行里逛逛,不好吗?”二人相约,到了洋行,卢氏只带了一名使女,令年身后,则是两名持枪的士兵,卢氏笑道:“你果真是做了旅长夫人,架子很大了。我想,这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也还不至于吧?”叫那两名士兵去洋行外头等着了。

谁知店里的伙计才把几个匣子摆上来,还没细看,听外头枪响,把卢氏吓得手一抖,脸色雪白,还当是令年两个侍卫当街放枪,这时两个士兵也匆忙地走进来,催令年和卢氏快上车,外头街上早就人声、脚步声一团乱了,卢氏二人昏头昏脑地被一路拉出了四马路,拐进一条寂静的巷子里,士兵才说:是警局的童秀生在对面的青莲茶楼,给人当街一枪打死了。

卢氏平日里痛恨童秀生,这会只站在那里牙关打颤,一个好字也说不出来。茫然间低头一看,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金戒指,是刚才一慌之下抓在了手上,店里的伙计也不曾留意,车夫则跑丢了鞋,大着胆子去巷口找鞋。卢氏哭笑不得,说:“瞧我这点出息,一声枪响,吓破了胆,倒当了一回贼。”

令年比她镇定一些,说:“这会洋行大概也临时歇业了,明天再送回来吧。”那车夫没有找到鞋,只能赤着脚把车拉起来。到了于家,卢氏将令年一拉,说:“你大哥不在,你在家陪我,别急着走。”令年只得将卢氏送回房,这时见外头并没有停汽车,知道慎年也不在,她在小客厅的沙发里,望着门口,坐了一会,忽然起身来到楼上。楼上几间主人的房间,因为使女要时常进去洒扫,通常都是不上锁的,令年把慎年的门推开,房里没人,她走到他床边的一个抽屉前,犹豫了一下,正要打开抽屉,忽然听人说:“你找什么?”

令年动作一停,见慎年站在门口,望了她片刻,也走了进来,用眼神询问她,令年只好说:“我随便找一本小说看。”

慎年没有说什么,当着她的面,把抽屉打开,里头是他那一把枪,安静地躺在里头,底下压着两人曾签下的借款协议。慎年说:“刚才童秀生当街被人打死了,你是想看我的枪还在不在吗?”见令年默不作声,他把抽屉又合上了,说:“就算是我,也不会是我自己去,你傻了吗?童得罪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如果我是你,第一个想到在背后指使的人,应当是杨金奎,毕竟他现在是窦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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