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91)

作者:绣猫

觅棠离开后,听差又送了张字条进来,是财政部传出的消息,原来政府已经痛下决心,自明日起,要下令所有银行立即停兑纸钞。分行的几个管事听闻消息,都进了签押房,说道:这可是狗急跳墙,财政部自杀,中交两行陪葬。宝菊道:“不用管它,我们明天照旧开门做生意。”又教那管事道:“给钱币司的于康年传个话,上一回入股于家银行的承诺仍是不变,如果有意,明天银子就可以入库。”

是晚,康年自钱币司致电给于氏银行,问慎年道:“现在市面银根这样紧,汇丰仍想要入股,我不知道你怎么看。”

慎年不耐烦地说:“上回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不同意。”

康年道:“上一回和这一回能比吗?我实话告诉你,财政部今日已经往所有分行送了函,自明日起,立即停兑钞票。我这里还有一份函,是给你的,政府命你要抽银根,所有五万以上的借款,全部催还,已经到期的款项,不得擅自续期。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民办银行,可以不把财政部的命令当回事,我知道,你现在简直把进班房当家常便饭,但银行违令者,即为扰乱市场,一样可以封银库,强令歇业。假如有汇丰做股东的话,我想他们是不敢这样做的,我也不必这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慎年道:“那么大哥,我有个可以不用你夹在中间的办法——你自己把那顶乌纱帽还回去,不就行了吗?”

康年气得骂道:“你以为一个人的仕途抱负,是小孩子手里的玩意,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慎年道:“大哥,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样的抱负,是需要这样坚守的。这一届政府早已无药可救了,你现在是在一艘sinking ship上面,以为自己拼命地转舵,就可以把它打捞起来吗?可惜,在你转舵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在底下凿洞呢。”

康年道:“你在国外呆的时间比我长,并不懂得我的心情。以前我总觉得,破船尚有三斤钉,修一修,补一补,总能多支撑几年。现在才知道,越是沉重庞大的船,沉起来越快,确非人力所能挽救了。假如我只是个普通百姓,兴许可以弃船逃命了,可你手里掌着舵,这一辈子,也只能绑在这船上,和它同生共死了。”

慎年一顿,说:“中交两行要停兑钞票,那我管不着。明天我的银库照旧要开,百姓的钱,就算只有一块,我宁愿还给他们,好过填进财政部这个无底洞。借给纺织厂、面粉厂的款子我也不会收,这些民间实业,早就已经举步维艰了,逼死一家厂子,牵连的百姓就不是一家两家。大哥,如果你真把挽救社会当做自己的责任,应该把眼睛往下看,而不是往上看。”

康年道:“好,你要当一个散财童子,把银库全都散空了,我也不能说什么。家里怎么办?”

慎年道:“大哥,你相信我吧。无论如何,我都是把家里的人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

康年道:“你真是这样想吗?当初为什么又要把小妹弄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慎年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和你说这个。我跟你担保,如果你真的来封银库,那我会和你断绝关系。到时候我们两个谁都不用再为难。”说完,便把电话撂了。

第114章

翌日,果然财政部下令,所有银行立即停兑纸钞。事情一公开,自北京到上海,大小银行,挤兑成风,于家银行到宅子的电话,都不停歇地响着,慎年一般是不接的,回家换衣裳时,手里拿着那个蓝底细白格子的手绢,却不禁心里一动,问听差道:“三小姐最近有电话来吗?”

听差说:“打过一回,你和大爷都不在,也没有说什么。”

慎年便叫听差出去了,这时书房里的电话又泠泠响起来,慎年稍一踌躇,将电话接起来,听筒里头的人说:“是二哥吗?”果然是令年的声音。

慎年是笃信科学的,这会心中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露出一点微笑,说:“是我。”

令年大约也是没有想到,恰好是慎年接的电话,一时有些语塞,之后说:“我看报纸,财政部要停兑纸钞,你那边还好吗?”

“昨晚和大哥大吵一架。”慎年手里握着听筒,稍微一顿,说:“你相信我吗?”

令年也不问缘由,只说:“我相信你。”

宝菊的再次提议,慎年并没有回应,这对宝菊也不算意外,并且他很笃定,于家很难从这次的京钞风潮中躲过去。然而,在财政部发布公告的当日,兴业、商储,及于氏的沪银,人称南三行的,当即也发布联合公告,称南三行依旧照常营业,随存随取,不设限额,并且三家民办银行,互为担保,一万以上的款项,可随意到任意一家分行支取。在街上,已经有路人亲眼目睹,兴业开了银库,将一车现银送往商储的分行。而到下午,沪银又发布声明,为闸北纱厂放款十万块。自今年以来,欧洲民用品需求剧增,纱厂的订单比往年增长了数倍有余,这笔款子正是为纱厂订购新式织机所用,此举也是为了支持和鼓舞民间实业,吸引白银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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