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70)

作者:绣猫

杨廷襄把《英字指南》撂在案上,说:“人又不是我劫的,难道又要我给童秀生顶罪吗?况且他人又没死,只是废了而已嘛。”说到后半句,把腿晃了晃,可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令年道,“怎么叫废了?”

杨廷襄笑着睨她一眼,“是让窦筱泉断子绝孙的意思,窦玉祥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说我不该高兴吗?”

令年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把手绢、牙梳放在袋子里,淡淡道:“你也高兴得奇怪,难道是打算要跪下来,认窦督军做爹吗?”

杨廷襄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找个恰当的时机。”他是有心要让令年替自己参谋一二,见令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忙道:“你去哪里?”

令年一手掀着帘子,半个身子转回来,眉头微蹙,说道:“你如果要认姓窦的做爹,就扶玉珠做太太吧。”然后将帘子一放,走出去了。

杨廷襄隔着窗子,见令年走出去,被一个听差迎上来,问她去哪,令年说回家。杨廷襄正猜疑她要把玉珠扶正那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闻言便将脸一沉,对着令年的背影冷冷道:“回家?难道你在杨家倒成了客?”令年把脸一别,佯做没有听见。

回到于府,却只有卢氏带着芳岁姐弟,在厅里念一本古诗册子,康年和慎年都出门在外。令年来到小会客厅,那里有个使女正在擦台灯罩子上的落灰,令年叫她也出去了,然后放下手袋,把电话拿起来。有一阵,银行那边才接通了,慎年道:“你找我吗?”

令年握着话筒,说:“童秀生把窦筱泉打成了重伤,你知道吗?”

慎年在那头一顿,说:“是吗?”

令年道:“我记得你以前常去会乐里找黄警长,他在那里有朋友吗?”

慎年不意令年还记得这一节,微微的诧异后,他亦没有隐瞒,说:“他有名女性的朋友,在会乐里的书寓做倌人。”

令年证实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心砰砰跳了几下,忙道:“二哥,杜杏香不在窦筱泉去天津的火车上,如果童秀生找到她……”

慎年打断她,说:“她早已不在上海了。也许在香港,也许在日本。你要问我吗?我并不知道她在哪,是死是活,事情是黄炳光办的,我不需要知道内情。”这时,大掌柜拿着帐,在门口一晃,慎年眼皮一撩,那个脸色,十分凝重,大掌柜会意,忙又退了出去,连门也紧紧闭上了。慎年转过身来,对着话筒里又道:“黄炳光这个人,你也不用怕他不牢靠。他和童秀生有隙,更在我回上海之前。当初我拿出贩土的两成盈利给他,不是白给的,他心里很清楚。拿人钱财,□□,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想要将童秀生取而代之,是痴人说梦。 ”

令年听了这话,也说不出来是放心呢,还是更担心,只好说道:“黄炳光比起童秀生,的确多几分义气。”

慎年道:“他是不是更有义气,我不敢担保。但这世上有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可以出钱,有的是人愿意当鬼。”

小会客室里鸦雀无声,外头使女从廊檐下走过,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令年道:“二哥,我们不要说这事了。”

慎年是很敏锐的,当即问她:“你在家里吗?”

令年不禁点点头,又想到他在电话那头并看不见,便轻声说:“我刚回来。”

“你不用怕。”慎年语气很温和,问她:“杨金奎现在在窦的手下,很受重用吗?”

令年道:“大约因为他也是外地人,窦对他没有那么忌惮。”

慎年便说:“你在杨金奎面前,不要跟他提这些事。”

令年说:“我知道。”

慎年把电话挂了,思索了一会,大掌柜推开门一看,见他电话打完了,便捧着账簿走进来,还没张嘴,慎年道:“再说吧。”便离开银行,驱车回到于府。恰巧在府外遇到了从衙门回来的康年,康年道:“你跟我来。”两人到了书房,听差斟了茶,康年对慎年道:“你先请用茶。”

慎年茶本来已经拿在手里了,见他这样客气,又放下来,笑道:“那我不敢喝了。”

康年道:“怎么,怕我的茶烫嘴吗?”

慎年道:“我看你的架势,仿佛还在衙门里,跟你那些做官的同僚说话。”

康年也不由笑了,说:“我只佩服你这个人,年纪轻轻,却精似鬼。的确是有一桩公事和你商量。”

慎年不喜绕弯子,便道:“大哥,你说吧。”

康年端起茶来,说道:“现在官办的中国、交通两家银行,信用非常的好,政府委托两行发行的钞票,亦在民间受到了极大的欢迎,我听你大嫂说,现在家里下人开工钱时,有许多人宁愿要纸钞,倒不肯要银元了,嫌它累赘。依我看,不过三五年,全国推行以法币代替金银,是很自然的事了。你的银行,为什么仍不肯承兑纸钞呢?这样下去,岂不是白白流失了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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