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23)
令年脸色慢慢平静下来,点头道:“这你大可放心。”
杨廷襄见她的意思,分明是承认曾与人有私情了,顿时生出一股恶气,但是假做大度的话已经说出口,不能反悔了,只能扶着案头,径自愣了一会,然后将枪往腰里一塞,边摇头叹道:“老子这回也算是叫人暗算了,你自己心怀鬼胎也算了,我看你们于家,哪有吹得那样有钱?男女老少,都是废物,除了我,剩下的竟然连一个官儿也捞不着做,以后少不得还要靠着我,帮忙提携你们一二了。”在他本心里,与令年的夫妻感情,不过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事,而于家财势大不如前,才是最让人可恨之处。说着,便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脚。
令年简直不要再从这人口中听到一个字,将马褂、帽子抱起来,往他怀里一扔,指着门口道:“你快些滚吧,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杨廷襄哪还有留恋之意?撞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令年这么大闹一场,那些心事反而不翼而飞,回到铜床上,合眼便睡。沉酣的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很高了,外面却是静悄悄的,她也不叫使女,自己随意梳洗了,走到楼下,见康年、斯年那两对夫妇,还有慎年、瑕年等人都在,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里。因为于家向来较为新派,没有说必须要晨昏定省,大家通宵打了牌,便起得都很晚,老的是早就吃了饭,在房里说话,年轻的便在厅里,随意吃一些点心,计划着要出游。
听见使女招呼三小姐,卢氏回头,先是在她眼皮上定睛一看,却不露端倪,只说:“我特地叫下人们不要吵你,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厨房里的人倒不知是该给你预备早饭呢,还是索性等吃午饭了。”
令年一瞧座钟,竟然十一点了。这对她而言,本也是常事,便笑道:“对不住,实在是昨天牌打得太晚了。”
斯年和瑕年姐妹在沙发上,头并在一起,正在瞧洋行送来的画报,本来就不耐烦了,她忙掉过脸来将令年一打量,又往楼上望了望,说:“你是咱们家人,也就算了,怎么你们姑爷也这么大面子,叫我们等了这半晌?”
斯年这话,令年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从使女手里接过茶,呷了一口,只是踌躇。卢氏是很留意令年的举动的,直将眼神去瞟她。令年架不住斯年催促,捧着茶笑道:“等他做什么呢?”别的又不肯说。卢氏倒也不是非要看别人笑话,奈何她天生嘴快,便插嘴笑道:“我也说是不要等了呢,听下人们说,姑爷好似半夜就走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免“咦”一声。慎年本来在厅的另一头,面对着一扇水墨大理石屏风,在听电话,只在令年下楼时,一面对着话筒说话,视线在她身上盘旋了一会,待到卢氏这一节,他转过身来,眉头略微往上一挑。这时电话也打完了,他放下听筒,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斯年仍在追问是什么事,“要走得这样急,天亮都等不得?”
这时厨房里来人问,三小姐早饭要吃什么,令年摇了摇头,对斯年道:“我房里是席梦思,他是乡下人,睡不惯,因此去外面住了。”
斯年道:“他走去外面哪里了?”
令年对杨廷襄余怒未消,便笑道:“外面住的地方多得是啦,咱们管他做什么?”
斯年听她这意思,杨姑爷竟是不打算回于家来住,暂时地和令年分居了。年轻夫妻产生口角,彼此赌气,倒也不新鲜,只是亲戚还在,这点面子都不给,杨廷襄也不算什么好丈夫了。斯年咬着唇,想了一想,也摇头笑道:“那就不管他了,咱们姊妹自己玩去。”
长龄早等着这话了,忙起身笑道:“那么,我也不用奉陪了吧?”招呼了康年、慎年,要一同上外头喝茶看戏去。斯年忙叫“站住”,等长龄回头,又摆手道:“我哪是叫你,我是叫他。”说着将慎年一指,“你不许走。”
慎年怕斯年又要刁难,不肯走过来,只说:“你不是要带妹妹们去吗?叫我做什么?”
斯年笑道:“你是故意的还是忘了?明明昨天才说了,要教我开车。我们要去洋行逛逛,你正好开着车,载我们去。”不等慎年张嘴,便说:“不许说下回,你这大忙人,难得今天竟然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坐上半天,我不等今天,还等哪天呢?”
那司机本来都在厅上等了,原想:要让二少爷亲自开车带你们东逛西逛,还不晓得要逛到什么时候,又累又无趣,他哪里肯呢?便只去看慎年脸色,见慎年想了想,竟然说道:“那就走吧。”司机诧异之余,倒也乐得不必当差,忙将钥匙奉上,请诸位少爷小姐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