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
艾琳伴着慎年坐在柚木躺椅上,期待慎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比起充斥着鱼腥和咸菜味道的车厘街,这地方不知舒适整洁到哪里去了。慎年家风严谨,即便在国内,也鲜少涉足烟馆娼寮,对这不伦不类的中式风,只能付之一笑。“你怎么发现这样一个地方?”
“朋友告诉我的,”艾琳很兴奋,那位“朋友”的身份,她讳莫如深,只怅然地笑道:“你知道,我在家的时候,祖母的橱柜里就有这样一套绘了夜莺的瓷器,十分珍贵,还有檀香、折扇,那是中国的驻法公使赠送给她的。我们从法国来美国的途中,都丢失了。”
也许没有“丢失”,是落进了当铺。慎年没有揭穿艾琳,他舒展了双腿,揽过艾琳的肩膀躺在长椅上,在幽怨的歌声中,微笑地闭上眼。
清脆的“叮”声,艾琳推动慎年的肩膀,“你看这是什么?”
慎年睁眼,见阿彩弓腰把木烟盘放在旁边的小案上,长长的烟枪泛着黄铜的色泽。艾琳显然对这个东西不陌生,她问慎年,“你要试一下吗?”
慎年没有兴趣,见她跃跃欲试,说:“你抽吧。”
艾琳却不好意思了,烟灯燃亮了这个角落,有目光不时在艾琳脸上流连,他们大概不明白,一位衣着雅致、面容姣好的白人女子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艾琳侧过身,红着脸摇头,“我小时候,常见我祖母抽这个……”
慎年心里一动,拿起烟枪和铜钎观察——他对这个东西,也仅限于见过,却没尝过。阿彩又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用涂了蔻丹的手指拈起细细的铜钎,点着了烟,送给慎年,一面又换了江浙腔,笑道:“先生从哪里来,家里做什么营生的呀?”
慎年对她颔首,用英文道声谢,阿彩打探未果,走到柜台后,远远打量着他。
在阿彩的目光中,慎年吸了第一口烟,呛鼻的腥甜涌上喉头,他咳了几声,摇着头。阿彩笑一笑,便走开了。慎年又慢慢吸了数口,感觉身体轻了。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有些犯瞌睡,对这一晚难免觉得失望。打算走了,他抬眼去瞧艾琳,艾琳痴迷的目光还在他脸上。
见艾琳不想走,慎年只好又躺回去。他的话打断了艾琳的思绪,“想家了吗?”
艾琳垂着浓长的睫毛,“家?我没有家了,”她有些伤神地看着慎年,“你会回国吗?你家人都在盼着你吧?”
慎年挑眉,微笑不语。他总是这样神秘,从不提自己的家人。猜测着他的家世,艾琳有些不甘,又有些赌气地轻咬下唇,“你如果回国了,我就一生不嫁。”
慎年把烟枪放在旁边,笑道:“傻话。”这若即若离的态度惹得艾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慎年只好掰过艾琳的肩膀,在她嘴唇上亲一亲。艾琳怕人觊觎,侧过身挡住了烟灯的光亮,双臂揽上了慎年的脖子。
这罂粟的香气闹得慎年脑子里有些昏沉,在亲吻中,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在靡靡的戏曲声中,一时不知是梦是醒。只见艾琳光裸的肌肤在火光下泛着象牙似的光泽,沉重的睫毛不悦地下垂,遮住橄榄般褐色的眼珠。慎年不禁对这少女的侧影轻唤:“小妹?”
“什么?”艾琳歪着头,没有听懂,她只会中国话的了解仅限于你好、谢谢。
慎年如梦初醒,愕然地看着艾琳。她的肩带垂落,温热光滑的肩膀还在他手指下,他抚摸了一下,有些期待地说:“去我家吧。”
他带艾琳回了寓所。
阿瓦罕见地不见踪影——往常他会守到凌晨,一听到车响便抢着来替慎年开门,好赚取那一份丰厚的小费。慎年没有多想,进门就把艾琳推倒在床上,掀起她的长裙。艾琳咯咯地笑着,借了夜色的遮掩,她抛却了羞怯,声音媚而轻佻,“你这么粗鲁?”她似真似假地抱怨,“她们都说……”
她们?慎年不知就地,“说什么?”
艾琳双臂撑在柔软的大床上,有点小小得意,“说你在床上有点冷淡。”
她认为他和自己一样,以冷淡掩饰自卑。
慎年满不在乎地一笑,揽起艾琳的腰,很近地看着她,“可能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艾琳惊诧于他话音里的温柔,坐起来,要去把床畔的台灯揿亮,慎年把她的手拉回来,品尝她的唇瓣,她便无暇说话,依偎着他,软软躺下去,眼珠一动,忽然惊叫道:“有人!”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窜出两个人影,往床上扑来,慎年迅疾地推开艾琳,滚落床下,抄起床底的球杆,用尽全击中了一人的手臂,第二杆击中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在惨烈的嚎叫和咒骂声中,慎年揿开了灯,见阿瓦呆立在床畔,他被球杆打落了两颗牙齿,肿起的颧骨上鲜血横流,手臂被打折的那一个在地上呻|吟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