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195)

作者:绣猫

他的脸色是平静的,声音也和气了很多,但还是对令年和杨金奎的婚事不敢苟同,“杨金奎这个人,不是真心对你好的。”

“我不用他的真心,我也没有真心给他。”令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原本是带一丝忧郁和神秘的,曾经被慎年领略过的热烈单纯、毫无保留的情意,也只是泄出了一丁点,又被机敏地藏起来了。她把手放在慎年掌心,声音很轻地说:“二哥,你怪我吗?“

慎年握了握她的掌心,放开了,淡淡道:“不怪你。”

精明的金波不时打发茶房进来晃一圈,以防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最后,还是令年不耐烦,把金波叫来,问他杨金奎什么时候到,金波总说快了快了,最后才无奈交待说:杨金奎在禁烟会上喝了许多洋酒,胡乱找了个烟馆睡觉去了,不到明天天亮,怕是叫不醒。

令年抱着胳膊起身,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刚才看见船票是明天的,便对慎年说:“你明天来杨家吗?我替你接风,还有送行。”

慎年说声好,见她跺了跺脚,就穿着那一身单薄的衫裙,被金波迎着,往楼下去了。

他倚在沙发上,独自坐了一会,茶房上来问他,要不要送晚饭上来,慎年说不用,把大衣拿在手里,也离开了酒店。

第75章

开禁烟会的目的,也是募捐。蔡督军固然是少年英雄,接过一省军务后,才意识到自己接到个烂摊子。各衙门的银库已经被朝廷的蠹虫掏空了,如今烟是一定要禁,兵也要养,庶务经济,不比沙场点兵、挥斥方遒,要拿出十分的耐心,极厚的脸皮来才行。

蔡督军的烦恼,正是杨廷襄的快乐。杨廷襄被逼丢掉了一门暴利的生意,见蔡督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军饷求爷爷告奶奶,就乐得要拍巴掌。

禁烟会一结束,他这个禁烟委员抬脚就钻进了一间隐蔽的烟馆,闭上眼睛吞云吐雾去了。

慎年被引进领馆,走进一间铺设了地毯、门帘低垂的会客室,室里围着那张书案,是三三两两散坐的人物,桌上的小托盘里一摞名片,都是云贵一带有名的富商买办之流。慎年手里也有一张蔡督军亲手书写的请柬,是对方托黄斌光辗转送到慎年手上的,慎年原本是要借蔡某人的势——如今看来,这个势不借也罢。

他是为了敷衍面子而来,无意久留,便走到离书案最远的角落,在窗下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有人要请教姓名的,只是客气地一点头,就不再开口了。

书案后是空的。年轻的督军没有露面,但鸿门宴的架势是摆出来了。革命之后,百废待兴,要做实业,只有举债这步履维艰的一条路。虽然暖水汀烧得很足,但大家尚不知道督军的胃口大小,眼前又没烟没酒,只好意兴阑珊地坐着。

半晌,蔡督军才姗姗来迟。他是个儒将,和杨廷襄这种本地草莽不同,怕惊吓到了满座的宾客,还特地将戎装换做了家常夹袍,被他所新任命的财政司、实业司、招商局总办们簇拥着,走到会客室外,众人隔着帘子听到动静,忙一齐起身,嘴里“都督”、“将军”、“松坡兄”乱叫。

谁知蔡督军脚步一停,郑重其事地说声“请”,帘子一动,打头进来的却是个长袍垂地,清秀斯文的年轻人。年轻人大概早预料到了这个场面,与众人拱个手,随后才见蔡督军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今天这里,不是借钱的,就是要被借钱的,凡是吝于笑容的,大概都可以划归到“被借钱”的那一行列。众人见蔡督军对年轻人殷勤备至,心知他才是这鸿门宴的主角,不由暗自松口气,等蔡督军落座后,又来请教年轻人的姓名。

同行本是仇家,云贵一带,又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身怀巨资的人物?

年轻人商场上的礼节是有的,依次接了各人的名片——只那飞快地一瞟,就把名片主人的姓名来历记在了心里。这一桩绝技,每每都能让人惊叹,他倒很谦虚,自称道:“在下在汇丰做跑街。”

好一个年轻的洋买办。对本地商户而言,无异于从天而降了个财神爷。大家忙问他尊姓大名,也好登门拜访。

“免贵姓吴,吴宝菊。”在云南,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见大家面露疑惑,他又解释道:“表字光甫,上海人氏。”

“原来是光甫先生、光甫兄。”

蔡督军把众人拨开,请吴宝菊也落座。他固然对宝菊礼遇有加,但昨天宝菊的确是被一队带枪的士兵自汇丰银行昆明分号胁迫来了蒙自,在军政府衙门里软禁了一天。他心理上已经做好了被杀鸡儆猴的准备,便不急着开口,镇定地等着蔡督军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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