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13)

作者:绣猫

于太太托在掌心一看,是半个巴掌大的翡翠牌,还没雕刻,但碧色袭人,通透纯净。于太太赞道:“真是好玉,送进宫里,也算上等的了。”

慎年道:“咱们自家留着就是了,送进宫干什么?”

于太太只是随口一说,闻言也点头道:“做个传家宝也好。先不急着雕,等令年结婚的时候,给她做了嫁妆,”她转过头来和令年商量,“是雕个龙凤好,还是花鸟的好?”

令年被于太太问得一怔,没顾上害羞,下意识先看了慎年一眼。

慎年的本意,也是要给令年的,倒没想到嫁妆一说。见于太太还拿着玉牌在那里琢磨,便微笑道:“索性刻上小妹的名字好了,免得人送给了别家,连玉也成了人家的。”

于太太笑道:“也好。”把软绸合上,对令年道:“我先替你收起来,免得你冒冒失失的,也去便宜了鲤鱼精。”

这翡翠绿得慑人,令年拿在手里都提心吊胆,忙说:“妈收起来吧。”

慎年却不以为然,拦住于太太,径直将翡翠拿来,系在令年襟口。令年不敢动弹,垂头看着慎年的手指,睫毛微微颤动。

慎年把玉牌系好了,手抚了抚,看它安安稳稳地躺在她胸前——指尖仿佛还有它历经战火硝烟,在他大衣贴里沾染的余温。

“令年,很配。”他放下手,说。

于太太见素色绉缎衬得玉牌越发翠莹莹的,也不舍得摘下来,叮咛令年道:“就在家里戴几天,等找到高明的玉雕师傅,再请他来刻字。”

令年很喜欢,偏还要说:“二哥是拿缅甸钱庄的现银换来的,这不是借花献佛吗?”

“先借,以后再还就是了。”慎年说完,想到康年还在书房,对于太太道:“我去看看大哥。”便往外走了。

第5章

慎年离开,于太太走进他的房里,把行礼大略清点了一遍,交由下人去归置。因见他那衣箱里有内衣外衣,怀表,自来水笔,还有零散的钞票信笺,不便假手于人的,便坐下来,把衣裳上的褶皱一条条捋过,理顺了,叠成几摞交给何妈,依次交待她,“这是羊绒呢,这是哔叽,熨的时候小心些。”

令年弯腰,自一只箱子里拎出本厚厚的相册,走来说:“这里面好些二哥的相片。”

于太太忙放下衣裳,接过相簿,和令年慢慢地翻看。慎年在国外时,常和家里通信,讲述所见所闻,因此她们每看到一张照片,都能和某年某月某封信里的内容一一对应。

“这一张是在旧金山皇家大饭店拍的,”令年一眼就在数十名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中认出慎年,“是去打棒球赛的,你看,都穿着球服呢。还有这张,在船上,是宾大和哈佛赛艇,二哥说那次他们还拿了冠军……”

“哟,”何妈也凑过来看,吃惊地打断了令年,“这些人怎么都不穿衣服,还有二少爷……当许多人的面光着膀子,二少爷还咧着嘴笑呢,也不嫌丑?”她年过四旬的老姑娘,还觉得害臊,阿玉早红着脸跑开了。

“这张是在驻美领馆的宴会上,妈,你看,好些是咱们中国人。”

于太太留了心,移过来看了半晌,慎年身边是穿大清国朝服的驻美公使,“这是你们四叔吧?也有十来年没见他了,比以前老了。”她对令年解释:“去年你四叔得知你父亲去了,本想亲自回国吊丧,谁知朝廷发来上谕,要他务必在美国斡旋遣返华工的事,最后没能回来,他还特地打了电报,送了丧仪。”

令年点头。她自记事,就没再和四叔有过来往,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于太太便把这张很快翻过去了,后面也都是和同学的合影,密密匝匝的人头,有男有女,面容都很模糊,何妈一面说丑,又好奇要看,说:“这些人都穿着校服,我眼都瞧花了,哪一个是二少爷呢?”

令年指给她瞧,何妈定睛看了半晌,摇头道:“也不像。”

令年很笃定道:“就是他。二哥拍照的时候,都是扬着下巴,背了双手,肩膀笔直。”

于太太回忆了一会,笑道:“令年说的不错,这还是以前在家教他的,拍照时切勿东倒西歪,要站得直直的,才显得有精神。”再看下一张,是刚到美国时拍的单人相。这张照片拍好,慎年洗了一张寄回国,于太太叫人装了相框,就摆在她房里。虽然常常看见,于太太仍不禁用指尖在相片上抚摸了片刻,微笑道:“那时候大概还不习惯,你看,这眉头皱得老紧的。”

“二少爷是想家了。”慎年是从上海家里走的,阿玉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咱们全家人把他送到码头,进闸前,小姐没忍住哭了,太太也哭了,二少爷还笑嘻嘻地哄太太。小姐,二少爷当时还背着你在江边走了几圈,引得好些人看,你记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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