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着迷(145)
因此总的来说,她一直活在一个相对真空的环境中。
在孤岛待久了的人,早就习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回忆里,现在要让他们跳出舒适圈,融入俗世,无疑是从根上对他们进行严酷的考验。
就像过独木桥一样,挺过去便能迎来新生,反之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杨菱云就属于没通过考验的那一部分,每一个岗位都只待了那么短短的一两天便被辞退了。
所以……
白柠看着面前竖着的大门,眼底折射出一丝冷光。
她就在这个地方躲起来了?
白柠只觉好笑,她一向不喜欢过于软弱和逆来顺受的性格,这个世界远不如人们口中勾勒的那般美好,大多数弱者都会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失去生命力。
“妈,你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白柠强压住心头的烦闷,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门,指节沾了一层红棕色的锈迹,“你现在是连我也不想见了?”
最后一句反问,她提高了音量,顺着隔音并不好的墙壁渗透了进去。
…
大约过了一分钟,门缓缓被打开了。
一股子潮湿的霉味顺势钻进了白柠的呼吸道,呛得她直咳嗽。
白柠皱起眉头,抬眸冲里边儿打量,发现这地方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更为恶劣。
巴掌大的地盘挤满了陈旧的家具,墙壁和地面糊着怎么也清洗不掉的污渍,厕所和厨房只隔了一堵墙,随时随地都有蹿味儿的风险。
白柠站在玄关处,木着脸,脚都不想抬。
虽说之前的房子面积也不大,但好在采光好,窗明几净的,看着也身心舒畅,哪像这里,活像在地底下埋了几十年的杂物间。
白柠侧眸,又看向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杨菱云,心头压着的那股火瞬间蹿了上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怒不可遏地质问。
她虽说脾气不太好,但鲜少发火,大多数事都达不到她的着火点,只有那些正儿八经在乎的人事物才能攻破她的情绪防线。
譬如现在的杨菱云,把自己活生生整成了一个难民,蓬头垢面的,脸色蜡黄,跟营养不良似的,黑眼圈几乎掉到了颧骨那去。
杨菱云瑟缩了一下肩膀,声音细若蚊子:“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出了院,再租了个房。”
她的气势比之前矮了一截,这让白柠有些无所适从。
白柠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迈进了房间,只是脸是冷的,眼里仿若混进了冰碴子:“进去说,家丑不可外扬。”
…
这破屋子小得离谱,连一张沙发都放不下,白柠环顾再三,只能憋屈地坐到床边。
杨菱云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去找了一根板凳,轻轻放在她旁边,佝偻着身子缓缓坐下。
白柠一动不动地注视她,忽然觉得人这种生物挺奇妙,为什么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天……就老了这么多呢?
眼前的杨菱云俨然没了在医院里的那种精气神,现在的她看上去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得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说说吧。”白柠捏了捏鼻梁,强迫自己冷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可能……”
白柠弯弯唇角,笑容嘲讽:“只是突发奇想吧?”
杨菱云埋着头,双手在膝盖间攥紧。
“妈,我希望你说实话,而不是编一个子虚乌有的理由来骗我。”白柠看她的小动作,提前做出了合理的预判,“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骗我呢?”杨菱云的声音很小,但清晰可闻。
“什么?”白柠怔住。
蓦地,杨菱云抬起了头,那双本来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变得锋利,好似要把她的皮囊给戳穿。
“白柠,你瞒着我做了什么?”杨菱云似乎找到了底气,背脊也没那么弯了,她稍稍坐直了一些,音量也提高了些许,“我已经知道了,我的医药费和住院费都没那么便宜,以我的抚恤金和你那点奖学金根本就没办法支撑下去!”
白柠脸色蓦地一白。
“那这些差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杨菱云拖着声调,像是哀怨,又像是咄咄逼人,“你好几次来医院看我时,我都感觉你很疲惫,身体也一次比一次瘦,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些钱……是你单独转给梁医生的,对吧?”杨菱云笑了,眼泪却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滑出,“你哪来的钱?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瞒着我干了什么?你哪来的那些钱??”
她问得很急,跟发泄似的,颠三倒四地把积压在心头的那些不满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水龙头不断下坠的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