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修罗场(287)
白夜哪里禁得住他这副样子,赶紧道:“好好,去散步!病房里确实很闷,这空调开久了也憋得慌。”
他立刻推来轮椅,苏亦现在这样没有办法自己走路,白夜抄起他的腿弯把他从病床上抱起来。
掌心能摸到苏亦的的腿骨,太瘦了!嶙峋得硌着手,白夜有时候都不敢碰苏亦,抱的时候要轻轻的,抚摸也是轻轻的,生怕自己手劲太大,把玻璃一样纤细的苏亦给拗断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亦放到轮椅上,盖上一层轻薄的冰丝毯,再披上防晒衣,带好大号遮阳伞、保温水瓶、应急药物,做好万全准备,白夜推着轮椅出发:
“带你去后院那里的林荫道吧,那里凉快。”
“嗯。”
苏亦应了一声,他坐在轮椅上和白夜一起离开消毒水味的病房,到医院外面去。
夏日正盛的阳光洒在苏亦身上,皮肤上热热的。院子里的草木正在七月的盛夏里野蛮生长,目之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鹅黄色的光斑在树叶的间隙里跳动着,被太阳晒过的泥土掺着青草味,蝉鸣拖长了声唱着知了——知了——,听着就生机勃勃。
待在这样院子里,被这样的阳光照着,苏亦很喜欢,太阳的暖流融化进血管、流遍全身,给他孱弱到快死的身体带来一丝也是生机勃勃的错觉。
这具生病的躯壳禁不住风吹、禁不住日晒,比温室里最娇贵的玫瑰花还要难伺候,苏亦时常隔着病房厚厚的玻璃窗,羡慕窗外一切蛮横生长的生物,能在风吹雨淋里抽枝拔芽。
而他的心脏在无微不至的照料和精心的医治下,一天更比一天衰竭,当年同被领养的弟弟妹妹都已相继去世,他是苟得最久的一个,撑到如今十九岁,如果再不进行心脏移植,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即使进行心脏移植,也有很高的风险,他的身体素质能撑得住剖开胸膛、手术换心吗?
苏亦对自己没有信心,虽然那颗心脏是适配的,但在实际移植过程中,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反应。
或许,今天就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阳光,也是他最后一次和白夜说话。
有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很可能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
即将面对生死手术的苏亦格外沉默,他在酝酿从何说起。
白夜对这样的安静很习惯,苏亦平常本就不多话,现在也没体力说太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白夜自己不停地说啊说,分享着有趣无趣的各种事,而苏亦安静地聆听着。
他以为今天也会这样。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推着轮椅的白夜伸出一只手,苏亦看见空空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五指张开晃了晃,突然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张证件:
“看!我考了个驾照。”
大大的DRIVER LICENSE下是一只大头白夜,呆呆地框在天蓝色的背景里。
“你怎么…”苏亦有点惊讶,“突然想起考驾照?”
“嗯,我买了辆车,你看——”
白夜把手机举到苏亦面前,苏亦看到屏幕上跳出照片,一辆黑色的悍马,停在他们公寓配套的地下停车库里。
霸气的悍马越野车有一种说走就能走到地平线的气魄。
白夜:“有车就方便很多了,不然想去什么地方还要租车,上次我们一块儿打车那什么uber还挺难叫,等半天没一辆来接。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去看海边的蓝精灵吗?等你手术恢复好了我开车带你去……”
“是荧光藻。”苏亦纠正他,“海水富营养化后的一种赤潮现象。”
“…”白夜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两声,“好吧好吧那就去看赤潮现象,据说那个海滩还可以看到归巢的小企鹅,后面还有个山,叫什么圣吉尼山,九月好像可以观测火流星,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不知道这里九月会不会下雪,不会下雪也没事,滑雪场应该开着,你的心脏好起来就可以带你去玩很多项目,你之前不是说很想去滑雪的吗?圣吉尼山有个很大的滑雪坡……”
那音调上扬着,声音俊朗,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苏亦静静地听白夜在阳光下眉飞色舞地描述他们共同的未来:要带他去好多好多地方、去做好多好多以前他心脏病不能做的事情。
他说的太高兴了,苏亦不忍心打断他,等白夜说完圣吉尼的雪坡、阿德里的淘金镇、康林奈尔的粉色湖泊,几乎把开车能到达的所有打卡景点全说了个遍,苏亦才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