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11)

作者:Krantz

徐翊白这次是真笑了,眼底笑意生动,带着微不可查的奚落与怜悯,仿佛听了愚不可及的笑话,“到现在都没明白法律只是一项制度,与正义毫无关系,你的书算是白念了,这些年的工作也都白做了。”

明澈知道徐翊白说得都对,立场不同,本就难辨是非。徐翊白利用规则捍卫被告,明澈利用规则制裁罪人。明澈从不对被告和被告家属心生怜悯,咒骂不会让她心惊,哭泣不会让她同情,尽管在司法实践中,犯罪嫌疑人往往确有诸多无奈而导致走错了路,但明澈是天生的检察官,坚信犯错就该受到惩罚。

就像她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就得挨打。

但廖伟晨不是这样。廖伟晨和善、纯良、心怀悲悯。每当明澈看到廖伟晨在检察院门口被被告家属堵截,被告家属祥林嫂般啰啰嗦嗦唉声倾诉,廖伟晨却始终耐心细致地聆听,没有丝毫不耐烦,明澈就会觉得,廖伟晨比她更像一个好人。

徐翊白的话没一个脏字,却比指着人鼻子骂还难听。明澈难得臊得脸上发烫,恨不得立刻向后转齐步走,可脚偏偏像钉在地上,挪不动。

徐翊白仍与明澈对视,看她手足无措,看她理屈词穷,看到最后竟看出了趣味。

这都不放弃。这小姑娘真是不仅莽,而且轴。

两人眼神针锋相对数个来回,徐翊白将手中烟盒往前推了几寸,“要不你今晚跟我走,我考虑考虑。”

明澈听懂了“考虑考虑”,却没听懂前半句,眼珠无措地转转,难得露出一丝茫然,“跟你走干什么?”

徐翊白干脆利落反问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能干什么?”

话已说尽,连被误解的可能都没有。明澈从没接收过如此直白的邀请,顿时恼怒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将徐翊白桌上热茶泼到他脸上,掷地有声地骂,“老流氓!”

徐翊白在男女关系一事上向来直接,流氓得坦坦荡荡。可明澈脸皮薄,遭不住,恨恨跺脚,转身跑了。

又熬几天,来了新的小道消息,劈头盖脸,铺天盖地。

食堂里尽是窃窃私语,明澈只听出几个关键词,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惴惴不安向高雪晴打探,“他们说什么呢?”

“你没听说?”高雪晴左右张望,鬼鬼祟祟压低声音,“廖检要移送检察院了。”

太阳底下无秘密。这种消息再保密都会不胫而走,藏不住。

明澈拿筷子的手一抖,“这么快?”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高雪晴义愤填膺,“啪”地将筷子在餐盘里戳了一下,“看他平时人五人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话着实难以入耳。明澈试图分辩,“现在还没起诉,你别听风就是雨。他……”稍一停顿,换个话头,“听说他是被栽赃陷害的,也可能是想贿赂他的人故意……”

高雪晴打断明澈,两眼瞪圆如见天外来物,“犯罪嫌疑人为了脱罪,什么瞎话编不出来?刑诉法白纸黑字教过你,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大原则你都忘了?明澈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你真当监察委尸位素餐?”

一声质问如霹雳当头,明澈陡然惊醒。

如果唐巍和那个桃花眼年轻男人有问题,怎么可能不被调查,最近仍肆无忌惮去会所玩乐?最简单浅显的逻辑,竟被明澈愚蠢地忽略过去。

或许廖伟晨与灵森制药真有牵扯,也或许廖伟晨见过那个桃花眼年轻男人。编瞎话总要编得贴近生活,五分真五分假,才更完满无缺,才更让人深信不疑。明澈提审过太多满口谎言的犯罪嫌疑人,故事讲得煞有介事,而明澈看猴似的看着他们,没有证据印证的口供一律不予采信。犯罪嫌疑人大多有个共性,他们会想方设法合理化自己的罪行,即使瞎话编出天外,他们也会催眠自己相信,催着催着就把瞎话当做真话,如同在脑海中植入一段牢不可破的记忆。

明澈曾经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件事也被查了出来:廖检和肖副市长的女儿订过婚!早就订了,好多年了,但肖副市长的女儿去国外念书,这婚就一直没结。”

明澈猛然抬头。

高雪晴准确接收到明澈眼神里的信息,啧啧两声,“去年咱俩逛街,还遇见他带着个女孩,他那时候竟还好意思让咱俩别声张,要不要脸?凤凰男嫁入豪门,怪不得升那么快,但怎么就不安分呢,听说肖副市长已经和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了……”

高雪晴小声而快速地细碎念叨,桩桩件件,喋喋不休。明澈脑中嗡然,头痛欲裂。

徐翊白没笑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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