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108)
“真是。”杨文雅骂骂咧咧起身换衣服,“走啊,去市场。”
明澈有气无力,“不想去。累。”
杨文雅转身自己走了。明澈闭着眼睛摸过遥控器关上电视。
周日明澈去看望赵问松。这次赵问松终于换了个节目,不再练字,改为对着视频教程学打太极。阿姨给明澈倒茶,赵问松说:“她不喝茶,给她倒杯水吧。”
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给明澈换了杯温水。赵问松刚练完一套拳法,坐下同明澈闲聊,“小白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明澈觉得赵问松和燕昂宋星瀚可能是一伙的。
明澈捧着杯子喝水,眼神埋进水杯里,避重就轻,“哪有那么巧,次次都能碰上。”
赵问松一双苍老的眼睛雪亮犀利,打量明澈半晌,笑说:“你们俩啊,犟到一起去了。你犟,他也犟。”
明明是一段从未浮出水面的关系,好像没人知道她和徐翊白有过什么,又好像有许多人知道她和徐翊白有过什么,可这有过的“什么”究竟是什么,就连明澈自己也说不清楚。赵问松这话本身没错,用在此处却并不恰当。事情变成这样和他俩的个性无关,纯粹是感情观不合。
明澈一口气喝了半杯水,赵问松依然笑呵呵盯着她看,明澈装不下去,终于放下杯子,“赵老师,您一直说我和徐律年轻的时候很像,他从前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问松呷了口茶,悠然望向窗外,不急不缓回忆道:“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他都不记得了,四五岁吧,淘气得不行。我和他爸喝茶,他把他爸的烟拆了,烟丝泡在茶叶里,还拿个勺子搅和搅和,让茶叶把烟丝盖上。”
明澈扑哧一乐,“……很难想像他会做这样的事。”
赵问松也笑,“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后来等到小白大概六岁,他爸和他妈妈分开,我就有将近二十年没再见到他。他妈妈刚去世的时候,他回去和他爸住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又走了。我和他爸是很多年的朋友,过后听他爸提过这事,虽然提得不是很明白,但也大概能猜出一二。当时我就想啊,这小孩子可真不好惹,睚眦必报。
“等到小白大学毕业,到我身边,那时候他都二十多了,真是一点小时候的影子也看不出来。刚做律师的人多少都有点理想主义,小白也不例外,和公检法没少起冲突,就好像觉得制衡公权力是他的天职,等后来在我身边磨了几年,脾气才收敛些。”赵问松说着,又将目光投回明澈身上,“我听你说你对一些案件的看法,你和那个阶段的他还真挺像的。理想主义不是坏事,理想不死,才有更多可能。要是有一天理想死了,你们会变得坚不可摧,你们也会成为广义标准中更好的人,但也就永远失去了年轻才有的血性。”
这话有趣。明澈细想想,云淡风轻同赵问松闲聊,“那是不是只要永远有血性,就能永远年轻?”
赵问松笑起来,“理想和血性需要保护,很少有人可以永远年轻。我现在就老啦,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还不让抽烟不让喝酒。小澈儿,你下次来给我偷偷带瓶酒吧?”
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明澈对于一切都十分适应。从前周末有固定去处,去处太固定就搞得和上班一样,现在这样正好,想玩就玩,想歇就歇。恢复自由的第二个周末明澈选择睡觉刷剧,大概是过得太逍遥,以至于逍遥到周一差点睡过头,明澈闭眼关了闹钟再一睁眼,吓得一个猛子从床上窜起来。
洗脸刷牙换衣服,明澈不修边幅地五分钟匆匆走完全部流程,抓起手机冲出大门。上海的秋天向来很短,好像只刮几天风下几天雨就猝不及防进入冬季。空气湿冷,带着干枯树叶的味道,最近气温陡降,要是能跌破零度没准还会下一场雪。
上班路上,明澈在全家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昨晚没吃饭,明澈饿得头晕眼花。包子白白软软,明澈馋得不行,进了一分院后飞速换制服洗杯子接热水,而后心满意足坐在办公桌前,虔诚地将小白包子两手捧着,啊呜一口。
汤汁略咸,是熟悉的味道,明澈早上赶着上班,经常以此果腹。可也不知怎么,今天那滚烫肉馅带着极其明显的肉腥味,明澈刚咬一下,立刻涌起一股恶心。这感觉太剧烈,明澈瞬间连眼泪都出来了,从前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的小白包子立刻变得面目可憎,一口下去命都没了。
命都没了,脑子还在。明澈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心想,坏了。
包子肯定再也吃不下去,明澈将其扔进脚下的垃圾桶,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澈老觉得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只好又把袋子捡出来,捏着鼻子去茶水间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