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火葬场(140)
陈白屿的眸光从她脸上收回,垂下头,眼睫在颤,声音很轻,“我只是,想看你伤心而已。”
他语调很平静,冷白的面容在暗光里如同白玉石般干净无瑕,却隐约透出些微让人摸不清的柔软与偏执。
听见他这么说,贝曼轻轻地自嘲般哼笑了声,
“你幸灾乐祸,我理解。”
“我不应该喜欢那种人的。我喜欢他,恶心到你了。”
陈白屿抿唇无言。
桌上每一瓶酒,都是他点的,酒吧里最烈的酒。不胜酒力的普通人喝一瓶酒能醉得七荤八素。
贝曼仰起脸,却像饮水似的再闷了一杯高度数的烈酒。
眼皮愈发沉重,视野里的事物轮廓开始打起毛边,模模糊糊的,带着摇晃的残影。
第一次体验微醺的醉感,让人好似悬浮在半空中,轻飘飘的,心里也轻快了许多,不再沉重闷窒。
她尝到甜处,喝得更厉害。
八瓶两百毫升的烈酒,一转眼,她一个人喝空了一半。
贝曼不清醒了,软软地趴在沙发扶手上。
她的胃是热水素食养出来的,脆弱娇嫩,根本承受不住她一次灌进这么多冰冷的烈酒,趴了一阵,便开始微微绞痛起来,熟悉的恶心感从喉管深处一点点翻涌往上。
她捂着唇干呕了几声,眼睛就彻底红了,被反上喉的辛辣酒气生生熏红的。
“别喝了。”陈白屿劝她。
贝曼听他讲话都像隔着几层玻璃,听得不真切,如同隔着浓雾。
她用发红的眼看向他,口齿不清地指控他,“那你点八瓶干什么?”
陈白屿:“……”
“你就是故意报复我…”
陈白屿苍白道,“我没有。”
贝曼:“那你点这么多酒?”
他说:“给我自己准备的。”
谁能知道,她选的竟然不是与他重归于好,而是放下执念呢?
毕竟贝曼选择包容过徐一骁那么多回,眼睁睁看着他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似的,也还是愿意接纳他。
陈白屿打算喝死自己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没有想到,是他低估了贝曼。
两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却并非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她没痴迷到头,执着到头。
那些肮脏的画面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单纯干净的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
“那你给自己准备的,为什么不喝……?”
陈白屿说话带了弯,已经醉了六七分的贝曼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给自己准备的酒,何至于她喝了四瓶,而陈白屿到此为止沾都没沾。
拐不过弯,也想不到头尾与原由,她捂着发热的额头,弯下脖子,埋着头颅,糊声糊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头好晕……”
“我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他从口袋里慢悠悠摸出了根烟,含在薄唇间点燃,慵懒地盯着她。
这话并没有不妥之处,不喝酒,也是为了两人的安全考量,毕竟他的酒量很垃圾,说不定还不如贝曼海量。
她一口气灌四瓶,还跟他说的有来有回,意识也在,简直是隐藏的喝酒达人。
他不喝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要是两个人都醉倒了,这里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还长了这么一张危险的脸,他担心醉酒的自己护不住她。
贝曼眯虚着眼,看见他指间的烟,烟头的火星处飘出的青烟,雾蒙蒙在她湿红的瞳面如同盖了一层薄纱滤镜。
恍惚之间,她忽然觉得坐在她面前抽烟的人不是陈白屿,而是徐一骁。
姿态懒懒的,漫不经心的,没心又没肺。
在贝曼的印象中,徐一骁是极少见的头脑一流的聪明人,虽品性恶劣,轻而易举却能考到年级第一,上最好的学校。
贝曼乖巧听话,努力学习,刷了几箱的试卷和题册也比不上他。
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不难,但做一个聪明人却很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在同龄人里名列前茅的,到底是极少数。
比起许多努力学习但得不到好结果的平庸之人,他实在上天眷顾。
贝曼不愿意看见他这块玉料越陷越深,就此变成一个“优秀”的烂人。
她想让他动摇,走上正道。
这也是她一直愿意相信,他与自己的毕业之约的原因之一。
这个约定就是她对他最后的执着,也是他最后的,能拥有贝曼的原谅和喜欢的机会。
一旦误了,她对他也就彻底失望了。
眼前的青雾散去,贝曼看见眼前是陈白屿的脸,不知何时离她离得很近,如青竹样俊雅干净,将她最后一丝痴念都涤荡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