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在做早饭、烧炕呢。柳含彻底松了口气，短短几秒，在脑海里预演了两遍开场的霸气骂人话。

“杨齐！”她边往门口走，边大声喊着。

她不知道，屋里那位此时已经是仓皇不定。

杨齐没料到柳含会来得这么快，慌忙填上最后一小捆柴，想从前门跑出去。

来不及了。

前门和柳含进来的后门在一条线上，整条走廊在发生什么，完全可以一览无余。

“杨齐你再跑！”柳含喊到声嘶力竭。

接着是漫长可怕的寂静。

她看着定在走廊中间的杨齐，分明感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积蓄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此刻却像是堵住了一般，柳含扑上去搂住他的腰：“我告诉你，休想甩掉我！”

“小含，我......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遇到问题我根本不敢面对，更不想解决，只想着逃。我就是这样的懦夫！我不值得你继续耗费大好的青春，咱们分手吧。”

“杨齐你有毛病吧！分个屁！”人生中头一次当着外人的面痛痛快快地骂脏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用在杨齐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特别伟大啊，啊，自己查出生病之后单方面切断联系，我来找你你又二话不说要分手。就这么想让我恨你，好能快点儿忘了你是吧，那都是你以为的！你如果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我就一直找，掘地三尺都给你挖出来！”

“我知道你杨齐特别厉害，什么苦什么难都能自己担着。你不想让大家担心，不想让别人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藏了多少事我是没法知道了，但是我们是家人啊！家人的意义，难道不是当你需要的时候，对方不说话，默默借给你最温暖的肩膀吗？”

杨齐心里一震。

柳含说的话，跟那天晚上妈妈说过的几乎一样！

此时柳含正在心里疯狂念叨，这该死的泪失禁体质，怎么说着说着又流眼泪了啊，太影响她表达了！

抽泣了一下，她接着放慢了语速：“大圣，一直以来你都是让我无比安心的存在，在我面前，你好像是个刀枪不入的战士，总是在保护我、安慰我。但你下一次，能不能不要把那么疼的伤一笔带过，在我这里你可以软弱，可以退缩，我也是你的后盾啊！”

杨齐看着眼前的姑娘，抬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两道印和眼角的泪珠。

“对不起啊，我刚才真的太生气了没控制住。”柳含赶紧补了一句道歉。

“你道什么歉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欠你一万句对不起。”

顿了几秒，杨齐又说：“谢谢你说得这么大声，我基本都听见了。”

“诶，那以后我能放心大胆地在你耳边尖叫了是不是？”柳含突然坏笑起来。

“你个丫头，我要是提早步入小聋人队伍，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这就又开始了是吧，两句话就没个正形！”

“你等我会儿啊，站着别动！”柳含想到什么似的，开门跑到车子跟前。

“当当当当，看看我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柳枝花环仿佛闪着光，绿的黄的蓝的白的，五彩斑斓。

“你做的！”杨齐惊讶不已。

“那当然！低头，我够不着。”

他听话地微微屈身，低下头来。

“杨齐，你还记得柳枝吗？”

“啥？”他没太听清。

“之前你送我的柳枝，还记得吗？”柳含稍微大声了些，口型也做得夸张起来。

“哦哦，当然记得啊！那时我还问你‘柳’在诗里代表什么呢。”

柳含一字一句：“杨齐，今天折柳，我也和你那时一样，想让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

杨齐沉默良久。他脸颊微红，像个犯了错等待批评的孩子。

“柳含。”

“嗯？”

柳含刚抬头，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搂住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肩膀上他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可以哭哦，哭吧，我在。”柳含在他耳边柔声说。

终于，杨齐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啜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怎么办，我害怕......总有一天我会听不见你的声音，会做不了这份这么好的工作，连一些简简单单的事都做不到了......”

“不会的，也许这次下降就是极限了呢，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咱们听力还是跟现在差不多！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每到一个节点，我们都会有办法的。”

“高三的时候，刘老师找我谈话，我一直都记得。他说，无论何时，都不要失去从头再来的勇气。这算啥嘛，咱也从头开始，再开一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