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和他的女人(28)
但奇迹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黑子皮肤溃烂的情况也越来越糟,它也变得越来越烦躁,常常莫名其妙地哀嚎,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闪着亮光,上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令人感到害怕。
有天晚上,黑子不知受到了什么惊扰,挣脱了套在它脖子上的铁链,跑了出去。
邵振邦怕它伤人,想用绳子拴住它,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它彻底变成了一条流浪的狗。邵振邦也不再喂养它,不再让它进家门。
邵兴旺上学放学的时候,黑子仍旧跟着他。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病,虽然蹦跳着跟在主人的前后,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亲昵。
邵振邦看见了,总要骂它,赶它,甚至捡块砖头砸它。
邵振邦常常警告儿子,让他远离黑子,小心蹭上那可怕的黄褐色的脓水。
邵兴旺并不理解父亲的担忧,仍旧把黑子当作自家的狗,一只快乐的玩伴,只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去碰触它。
即便如此,邵振邦还是担心黑子身上的病毒传给儿子,传染给其他的孩子。在收割了油菜后,邵振邦让儿子到外婆家住两天。
星期天一大早,邵振邦去杀猪匠邵和生家帮忙,带回来了一副上好的猪肝,用刀剁成了条状,放在了黑子的食盆里。
邵振邦在给黑子套上绳子后,它没有任何的挣扎,它对主人充满了无限的信任和感激,它永远都无法弄懂人类的心思,更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直到它被邵振邦一脚踹进了村外废弃了多年的枯井里。
夕阳的最后一抹亮光从山边隐去后,邵振邦回到了家。一连几天,他都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
邵振邦杀死了小狗黑子,这令邵兴旺全家都感到难过。
其实,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条狗带给人的悲伤会很快过去。
但如果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这种悲伤和痛苦,会影响人一辈子。
邵兴旺的弟弟邵兴晨,还未长大成年,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溺水而亡。
水是温柔的,水又是无情的,每年都会夺走许许多多,活泼可爱的生命。
年年如此,没有一年不是这样。
初中毕业了,邵兴旺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县高中。
也就在这一年的暑假,对于邵振邦一家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谁也没有料到,谁也无法承受得起的悲剧。
刘云朵几乎疯掉,邵振邦痛苦不堪,一夜白头。
一天下午,邵兴旺和父母亲在菜地里忙碌,邻居邵和民骑着自行车,飞速地冲进菜地,告诉邵振邦:“老邵,老邵……快,快去镇政府大院,兴晨他,兴晨他,出事了。”
“怎么啦?兴晨他,怎么啦?”邵振邦急切地问。
“呜呜呜,呜呜呜……”邵和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然后说,“没了,没了!你快去,你快去,呜呜呜,呜呜呜……”
母亲刘云朵跛着脚,发疯似地往前跑……
父亲邵振邦扶起邵和民的自行车一路飞驰……
从邵家棚村往东三里地,有个叫花家堡子的村子。
建国后,这里修了两个水库。大水库水浅,小水库水深。
每年都有附近的人被水淹死。
尽管有铁丝网围着,尽管有守库的人巡视,尽管黄木板上用大红的油漆写着“禁止下水游泳,禁止下水捕鱼”的告示,但依然挡不住热情的人民,尤其是暑假里一群又一群像邵兴旺一样“无知无畏”的小孩。
有一年,邵兴旺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来到大水库戏水。
他们从铁丝网的破洞里钻进去。
邵兴旺刚踩到水库的水泥斜坡,一下子就被上面的绿苔滑进了水里。他的脑袋瞬间被埋没。
邵兴旺的脚踩到了库底,使劲一跃,头露出了水面,赶紧呼吸一口,紧接着又被水库淹没。当他再一次跃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没劲了,呛了一口水之后,手开始在水里胡乱怕打。
一个叫刘振龙的人在水库边的菜地里劳作,听见有人呼救,跳下水,把邵兴旺抱了起来。邵兴旺搂着刘振龙的脖子,浑身发抖。
他救了邵兴旺一命。
而邵兴旺的亲弟弟邵兴晨就没有他这么幸运。
紧挨着邵家棚村是陈家庄,在两个村子之间,正在修一座铁路大桥,大桥桥墩刚好建在陈家庄一小片坟地。
这些老坟有七八座,大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是陈家庄一户人家的祖坟。
拿到了补偿款后,陈家的后人,把自己先人的老坟牵移走了。老坟迁走后,留下了一片刨得稀巴烂的大泥坑。
一场暴雨过后,漂亮的湖面形成了。邵兴旺的弟弟和他两个关系要好的小伙伴,在中午大人睡午觉的时间,偷跑出去耍水。他们本来要去水库,但半路的小湖拦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