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90)
玩心顿起,他反手去攻击她的软肋。
脚底心和肚脐眼都被碍事的衣物隔着,他直接挠向她的咯吱窝。
一招毙命。
小姑娘哇哇大叫,一下子蹦到他身上,双腿盘在他腰间,两臂绕着他的后颈,眼泪都涌出来了。
她连连求饶:“初水哥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怕她掉下去,他抬手兜住她的屁股,向上颠了颠,然后抱着她走到画桌前,故作严肃地板下脸,“画都没画完,人还不老实?”
“我画完了呀!”小姑娘挂在他身上,骄傲地说。
和小时候给她检查作业一样,他不客气地指向空白处问:“这上面空了一块是留着题款的吧?”
说到这个题款,许眠就发愁了。
“我觉得这张画应该配行草才好看,可我行草写得又不好……”
她的画晏初水刚才就看过,这张竹海大气磅礴、连绵不断,的确应该配上行云流水的行草,方有一气呵成之感。
早期国画只在不显眼处落上作者姓名,自宋代文人画兴起,文人画家凭借自身书法诗文的优势,开始在画面醒目处留下符合画意的诗文,形成独特的题跋艺术。尤其是元代,诗、书、画三者结合之风大盛,一直延续到近现代。
然而进入当代,由于书写工具的变革,不似古人整日与毛笔为伍,画家若要单独花时间磨砺书法,必然会分散习画的精力。因此,现当代画家中,能兼善书画二者的人少之有少。
许眠国画系的同学大多是先画完画,再请书法系的人代写题跋,自己只落款盖章。她有黄珣多年指导,书法功底较之其他人已经强了许多,但术业有专攻,她的行楷写得不错,草书的笔势就弱了些。
“对了!”她眼前一亮,“初水哥哥,你帮我题几句话好不好?”
在她的印象里,晏初水的书法,特别是行草,写得那是相当好,连她外公都赞誉有加,说他的字是笔墨纵逸、倾势而下。
可他却沉默了。
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又像是听见了也不知如何作答。
小姑娘不知深浅,又追问道:“行吗?”
他倏然回神,眸色冰冷。
“我已经很久不写字了。”
“为什么啊?”她意外的惊讶,仔细想想,重逢以来,她确实没见他拿过毛笔,“是工作忙吗?还是一个人写字没意思,那以后每天晚上我们一起练字呗……”
她用轻松的语调说着一件轻松的事,无比惬意。
而晏初水如临深渊。
“没有原因。”他淡漠地说,“我也没空练字。”
“你都提早下班了还没空啊?”她伏在他肩头笑着打趣,丝毫没注意他沉下的脸色与阴霾的目光。
“我说了没空!”
冷厉的吼声如疾风骤雨,胸膛也随之剧烈一震。
许眠被吓傻了,直接从他身上掉下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初水哥哥……我……”
她眼眶湿漉漉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
晏初水立刻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连忙将她重新抱起,又轻拍了几下后背,“摔疼了吗?”
“是我说错话了吗?”她弱弱地反问。
他摇了摇头,继而转移话题,“今天时间早,要不要带你去外面吃饭?”
“真的?”
她一秒就恢复了精神。
看样子是既不想吃便当也不想吃外卖了。
本来是哄她的话,反而让她把自己给逗笑了,晏初水挑眉问她:“你想吃什么?”
小姑娘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肉!我们去吃烤肉吧,我好久没吃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睫毛上的泪水还没干透呢。
晏初水被她啃了一大口,有一种不给她吃肉她就要吃人的错觉。
“我一片片烤,一片片试吃……”
“等等……”
“嗯?”
“你一片片烤,一片片试吃,那我还能吃得到吗?”
“哦,那我两片片烤,一片给我,一片给你!”
“……”
***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活得简简单单,而另一种则恰恰相反。从小到大,晏初水都坚信,许眠是前者,而自己是后者。
因为晚饭吃得太饱,刚过十点,她就趴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册清代恽寿平的《南田画跋》,这是他前阵子失眠时看的床头读物。
很显然,失眠的人看书不会犯困,不失眠的人看书也不会提神。
晏初水弯下腰把书收走,替她翻了个身,盖上被子,又担心她睡姿勇猛,便关掉了警报器,唯一让他犹豫不决的,是要不要关灯。
指尖抵在开关上,轻轻一触,黑暗降临。
未及一秒,他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