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千纸鹤糖(234)

作者: 笠枝

魏凌:“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

余织织意外,抬眸道:“恩?”

魏凌低垂着眉眼,盯着地面,说:“一刮风就断电,一下雨就漏水,这么些年楼里原住民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廉租客…”

“我家隔壁住着个叫吴根的老光棍,逮着我就喜欢让我喊他爷爷,我那会小,脾气也倔,吃他的拿他的偏偏不喊,每回气得他龇牙咧嘴的,后来他看见我就喊我小骗子,我就整天叫他小老头。小老头是个不怕麻烦的,每回我爸喝醉酒打我的时候都会赶来护着我,牵着他养的大狼狗跟我爸吹胡子瞪眼睛的,有讨债的人上门,他也会把我藏在他家里…”

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魏凌嘴角露了几分笑意,转瞬即逝。

“后来,那条大狼狗被我爸喂了老鼠药,扔在了小老头家门口,把小老头气得卧病在床一个多月,他说他没法保护我了,但我长大了,我的拳头比我爸的更硬,他再也不敢打我,也不敢欺负小老头,喝醉酒就只能砸东西出气,家里没剩下一件完好的物件。”

“前几天,我爸和小老头又起了争执,听邻居说两人站在楼梯口推推搡搡的,嘴里都骂得很难听,后来小老头从台阶上滚落下来,被救护车带走,检查说是左股骨颈骨折及左肩关节扭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魏凌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痛苦,伴随着断断续续抽噎声。

“小老头说是我爸故意推他的,他要报警把我爸抓起来,让他蹲大牢,让他不能再祸害我…”

余织织心揪成一团,她想象不到魏凌在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又被告知那个残酷真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痛苦心情,以至于选择跳河。

而似乎她就是那只无形的手,推着魏凌跳下了河。

余织织懊悔。

她拿着抽纸盒靠近魏凌,然后蹲下身体递了过去。

魏凌没有接,他掩面:“到底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

余织织语塞,只能苍白地道歉。

恰这时,季景临突然出现在门口。

悄无声息的,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是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

季景临眸光深邃,冷冷道:“不是要你怎么做,而是你应该怎么做,魏凌,你有勇气自s杀,没勇气站在受害者一方去指责罪犯吗?”

魏凌嘶吼:“那是我爸!”

季景临吼得更大声:“那也是你妈!”

魏凌:“我们从小相依为命…”

季景临打断他:“二十年前,魏正带着你去了费市鸡鸣村…”

他语调平静,吐字沉稳,一个个冰冷的字节随着气流不断击打在魏凌额头,将他打得头晕目眩,魏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突遭晴天霹雳般,脸一下垮了,双眸的愤怒渐渐被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替代。

季景临垂眸看着魏凌,整张脸瞧不出一点表情,只眼底藏了点漠然。

他说:“那年你八岁,魏正把你带到鸡鸣村的一家农户,对你称他们是远亲,把你寄养在他们家,等赚够了钱就来接你,你在农户家呆了不到十天,魏正突然回来要带走你,农户不肯,他们打了起来,后来惊动了村委会说要报警,他才成功把你带走,那之后,你们到了栖市。”

顿了顿,他说出一个更残酷的真实:“那家农户不是魏正的远亲,是买家,他们用五千块钱买下了你,魏正当天就离开了鸡鸣村,他回去找你,不是因为心软,是因为…”

仿佛被说中心事,深藏心底的伤口被重新翻出来撒上一遍盐。

魏凌双目空洞,他喃喃:“是因为他在客运站的电视上看到了妈妈…”

季景临抬了抬眼皮,有些惊讶:“你知道?”

魏凌苦涩:“一个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了,对于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这么多年,他把我留在身边,动辄打骂,酒醒又拼命道歉,甚至跪下求我不要离开他…不过是,不过是把我当成胁迫妈妈胁迫季家的工具…”

他一边清醒,一边自欺欺人。

余织织看着魏凌,心里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难受得紧,半晌,她忍不住了,起身挡在魏凌身侧,她看向季景临:“阿景,下次再…”

季景临苦笑,然后摇了摇头。

他看着魏凌低垂的脑袋,目光深邃,说:“魏凌,站起来结束这一切,结束我们妈妈的噩梦。”言语间还有几分恳求。

魏凌默不作声。

余织织两道细眉几乎皱到一块而去了,带着哭腔哀求:“阿景…别说了…”

季景临微微叹息,眼神闪躲。

“维护正义是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已经逍遥得够久了,放任他留在社会上,受到伤害的不会止步于你和我家,”他说,但语气明显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几乎是谆谆劝导:“魏凌,我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你对我的关注有多少,我就对你的了解有多少,其实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等待有另一个人代替你做这件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