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穗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无意中答应别人的一个请求，竟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裴止修……他大概是从宋格茗那儿得知，她是顾越的“女朋友”吧。

人生一些事情总是那么神奇。

上一秒一切都还在正轨，可又在下一秒坠入一团无边无际而难以拨清的迷雾中。

温若穗对上裴止修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深很深，和他相处得多了，也知道他现在是处于薄怒边缘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毅然决然地离开而黯然的脸庞，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无情又难为情的拒绝，想起了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不想要的话，那就扔掉吧”，想起那份诚挚但她无法回应的感应……

记忆与现实重叠，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否认。

她张了张嘴，在众人的注视下声若蚊蝇地开了口：“我和顾越——”

可话还没有说完，脑子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就是一停。

不行。

不能否认。

宋小姐还在这里。

她曾经答应过顾越的，要帮他的忙，她不能违背诺言。要是在这里澄清了一切，那宋小姐也会知道的。

那这样顾先生这么多天所坚持做的，就会功亏一篑的。

此时的裴止修还在用苍凉而迷惘的眼神紧紧逼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开口。

可温若穗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境况，只能重复地说着：“我和顾越……”

该怎么解释呢。

一切看似不合理的事实与谎言——

却又在这一刻都莫名其妙地糅杂在一起。

一个两难的境地。

温若穗又想起了顾越曾经对她诉说过的话：“我和她之间，隔着天差地别的家世背景……”

顾越和宋小姐尚且如此。

那她和裴止修之间，岂不更加隔着天堑一般遥远的鸿沟距离？

顾越那深沉而长久的爱意，尚且不能冲破家世的桎梏，也不能获得意中人的回应；而她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又有什么自信可以与他相配呢？

要不……就这样顺水推舟，承认顾越是她的男朋友了吧。

也许，这正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个机会。

一个明确拒绝他的机会。

这样的话……也就能够彻底断了她和他之间的联系；而她以后也再也不会为更多地拒绝她而感到难为情。

这样做，也许是对的吧……

在内心的挣扎、犹豫、惶然之中，温若穗最终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裴止修认真地说：

“……对，我是顾越的女朋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能看到眼前男人脸庞上出现情绪分崩离析的裂缝。一张成熟妖治的脸庞，他那幽深的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暗到深不见底。

她没有勇气继续去看他的表情。

她知道这很伤人。

于是她只能低了低头，垂下眼睛低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裴先生，很抱歉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我有自由谈恋爱的权利。”

这明晃晃承认的话语，直接将裴止修整个人打入谷底。

他简直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他放在心上的女孩子，心心念念的人，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被一个他完全看不上的，觉得一点都不屑于作为竞争对手的男人。

裴止修一把捉过她的手腕。

他低头紧紧盯着她，用带着讥诮和凉意问道：“所以，你是一点也不喜欢我，所以选择了他？”

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哪怕答案太难以入耳。他也要一遍一遍地再一次确认。

温若穗无意识就想甩开他的手，但甩不掉。

他的指尖钳住她手腕的骨头，透过肌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温，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度，这样的接触，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

在这种逼问下，她只能再一次明确表达：

“是的，裴先生，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裴止修动作一顿。

然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在愤怒之下，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对着她低声咬牙切齿地问道：“顾越那个该死的，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喜欢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喜欢到让他做你的男朋友？”

可温若穗也被他的言语和动作弄得有点情绪失控。

但哪怕再怎么失控，她也努力保持冷静，对裴止修说：“顾越他不是懦弱的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怎么可以就那样随便诋毁别人呢。

喜欢和爱并不能作为诋毁他人的理由。

她觉得他有点儿无理取闹。

可裴止修此时正处于崩溃坍塌的状态，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一个高傲矜贵的男人，早就丢失了过往的从容和冷静。他用一种极其不屑又荒谬的口气追问她：“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