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开在荒野里(53)
她是个疯子。
周谈说。
他说他有证据,但是他太害怕了,他无权无势,父母供他学画已经捉襟见肘,腿伤肇事司机赔了几十万,他拿了钱,便不想再追究了。
后来他把证据给了周邵清,但现在周邵清死了。
网上的舆论还在继续,祁免免的病房外围了许多记者,为了避免她被骚扰,季淮初把她送去了私立医院。
她的身体虚弱到仿佛一碰就会碎。
那天淋了点雨,她的肺也感染了。
她面色苍白,毫无攻击力,可仿佛所有人都害怕她,就连病房里的护士都匆匆来去,甚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沈助理被吓到了,她拒绝再和祁小姐共处一室,小刀被公司安排去跟另一个艺人了,秦可莉不敢和她沟通,反复询问季淮初那边的律师,季淮初的律师团询问季淮初,而季淮初自己也一无所知。
他被董事会勒令停职了,季淮初的父母对他非常失望,希望他能尽快处理这件事。
他有些悲哀:“你们说的处理,是怎么处理?”
父母不说话,于是他便知道,在他们眼里,只有离婚一条路可走。
母亲苦口婆心:“就算真的是意外,上次是,这次也是,但祁免免这个人太可怕了,你能不能听妈妈的一次,离开她,你找什么样的找不到,能不能不让妈妈担心了?妈妈现在每天都睡不好。”
他起初还试图解释,后来只剩下缄默。
他去看了一次医生,他想起了一点模糊的回忆,很黑的夜里,他和祁免免互相抱着,刺目的探照灯照射过来,她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说:“跟我在一起,感觉你很累。”
“那你快乐吗?”
“我也不快乐。”她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觉得很烦。”
“所以你想分手?”
她有没有回答,回答了什么,记不太清了。
那语气里的冷漠和不耐烦却仿佛一把利刃,戳穿他。
这场秋雨罕见地绵延了一周,每天睁开眼就是阴天,灰云堆积,天空永远都是暗的。
祁免免蜷缩起来,她闭着眼,没有睡,却也不想睁开。
她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安静地躺着,想象自己在母亲的子宫里,想象自己在昏暗的巢穴里,想象……
想象是无穷无尽的,比现实要辽阔很多,但其实她的想象很贫瘠,人类的想象起源于好奇心、求知欲,和对这个世界的美好的憧憬,她和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交集。
想象最多的,是爷爷的黑箱子。
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黑箱子里,黑箱子外是更大的黑箱子。
人类愚昧、无知、狂妄。
又浅薄。
爱是一种巨大的欺骗,是裹在黑箱子外的华丽外衣,它毫无用处。
这次季淮初没有抱她,她也并不太怀念拥抱。
她想她不爱他,她始终学不会爱。
爱是有所期待,是自我欺骗。
她没有这种能力,她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是无情无尽的黑暗和难以预料的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免免终于睁开了眼睛,季淮初坐在她旁边,就那么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点悲哀。
或许是悲哀。
祁免免突然很想吻他,人们在喜悦和感动的时候接吻,在痛苦的时候互相舔舐伤口,而她在看到他的脆弱难过崩溃的时候,却只会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
她垂下眼眸,勾起一丝微笑,近乎平和地说:“爱你还是太难了,毁掉你却很容易。”
季淮初问她:“所以你和周谈什么关系?”
“没关系。”
“我想听实话。”
“实话就是没关系。”
“视频呢?”
“他非要凑上来。”
“可你也没有推开他。”
“我觉得没有必要。”
季淮初嗤笑一声:“我算什么?”
祁免免蹙眉,脸上泛起浓重的戾气:“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不只是早就知道吗?我推你坠楼你都能原谅,这个原谅不了?还是说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推你,所以你不在意,但现在我却可能跟别人好过,所以你受不了。”
季淮初直视她,脸色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祁免免,我只想听你一句真话。”
祁免免笑了声,那笑声像是觉得极为荒唐:“我说的都是真话。”
“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人信,你爱想什么想什么吧!”
“祁免免!”季淮初眼眶赤红。
祁免免冷漠地看着他:“别冲我吼,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
季淮初安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