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五感消失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便会无限放大，此时慕邪清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小截实心木杆，下一瞬，这本就不甚宽阔的地界便多了一丝鬼气，而这鬼气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初次正儿八经驱邪时碰到的鬼物——扒皮画。

紧接着，又是一道清脆的铃声。

那扒皮画因这铃声显出了原本的模样，竟是位清秀可人的少女，毕娄最先注意到她，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便停滞了呼吸，他轻声喃喃道：“素素……”

这恍若蚊吟的一声隔得太远，慕邪并未听到。

慕邪微微歪过头，试图听清那声音，偏在这时，那天龙已近抵达慕邪身前，他只听得身旁一时响起了数声：“哥哥！”

那戏剧荒谬的一幕终是发生了。

已成扒皮画的符盛素注意力全在天龙的利爪上，她闪身过去试图替慕邪挡下这一击，而小湛亦是看到了这一幕，他强撑着脑海里蚀骨的痛意，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拥住了符盛素，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而灿思悟被诸多种种影响得最深，他被折磨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当感受到有鬼息靠近慕邪时，本能地将诛邪剑召回手中阻了上去。

诛邪剑穿膛而过，预想中的龙爪并未落下，灿思悟执着剑，站在慕邪身前，而他二人中间隔着的，是被诛邪剑刺穿身躯的符盛素和小湛。

慕邪再次歪了下头，这次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亦或是两声，他混乱了，他也分不清了。

小湛抱着符盛素，先是欣喜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后才看向慕邪，他喉间含着一口血沫道：“哥、哥哥……这次，我，做到了……”

他弯眼笑了起来，垂下头下巴抵在符盛素肩上，彻底没了声息。

符盛素张了张嘴，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可她却未能出口半字，最后的气力只抬手回抱住小湛，二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从这倒下起，符盛素有了她的第十五岁辰，小湛走向了他的第十七年。

“啊！！！！！”慕邪终于忍不住大声嘶吼起来，他摸索着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抚摸地上之人的脸庞，那已干涸的血痕再次流淌起来，行行血泪顺着面颊而下，一时间，这墓穴里只剩小七爷痛彻心扉的哭喊。

李一瓢坐在李弱水肩上晃着脚，不解地轻声问道：“李弱水，他为什么哭呀？他看起来好痛苦哦。”

李弱水平静地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唇边朱砂未点，因此也没有给李一瓢任何答复。

将臣眨了眨眼睛，仿佛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不动了，天龙早被收回了阵里，他有设想过慕邪的反应，但绝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不是一场游戏么。

“你会死吗？”将臣突然开口，他真的不懂，可慕邪看起来就很痛苦，他出于好奇地问道。

“啊，你不会死，你和鬼柳结了契。”他又开始自问自答，独自天真道，“你怎么了？”

究竟怎么了。

将臣问出这话时，表情当真是充满关切，他对这种感觉很好奇，他见过人的很多表情，欢笑、生气、哭泣……但无一种是像慕邪此刻这样的，他明明活着，可他就像，已经死掉了一样。

“扑通——扑通——扑通————”

灿思悟像是平白生出了心脏，那心跳却痛得他万般难耐，这是慕邪的心，他感受到了慕邪的心脉。

他顿时不知所措了，提着剑慌乱地哑声喊道：“慕邪……”

慕邪没有应他，他此刻乱得厉害，他用血指在地上画了道符，哑声哭喃道：“今，以将符化令，承源诸神，三清，鬼医后氏，叩召，鬼门开。”

红光孟婆令下，斑驳的鬼头石门打开，刹那间，这片墓穴便被彼岸花覆盖，不同于尸祖银铃的清铃声响起，一步一步踏在殷红彼岸上，走出一位头戴骨簪的少女，她背手环顾四周轻睨道：“巧了不是，都是熟人啊。”

她看向地上相拥无息的双鬼，面上表情微变，她道：“又这么难搞？”

她啧了一声，取下骨簪，闪身到灿思悟身后，一簪子刺入他的后背，愠怒道：“还在这给老娘装失忆！给我回来！！”

下一瞬，少女的手便被尸祖拦住，尸祖道：“清何，没意思了吧，这好像不归你管吧？”

清何哼笑一声，反手将那尸祖的手拍掉：“怎么，当初你拿我夫的血设局，就不想想会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尸祖面色果然变了，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尸祖道：“那又怎样？鬼柳杀了符盛素两次，毕娄一次，这是死局，你能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