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136)
“我在雪里看到了你从前求的平安符,一边挖一边祈祷,希望你不在里面,果真挖了好久,都没找到你,可是雪太大了,没挖到底我不敢离开,有几个瞬间觉得我真的会死在那儿,然后我想了想,好像也没关系,如果你在下面,你就不孤单了,如果你不在,你就平安了。”
祁一桐鼻子一酸,眼前漫上一层薄雾。
“后来你回来找我,晕过去之前我感到很庆幸,幸好你没事,幸好我提前录了那支舞,幸好你还有机会看到。”
“我这辈子只有两次产生过这样的情绪,都发生在你出现时,大约是老天想收我做信徒,派你来提前嘉奖我。”
他在缺氧高寒的冰天雪地里冻了六个小时,肾脏虚弱,说笑时呛了两下,压着嗓子咳起来,最后一句呢喃在喉咙里滚过,像是低声自语,却被祁一桐听得清晰。
“不管是不是,我信了。”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神佛,我都认了。
祁一桐眼眶里盈满了泪,杨暹没有替她抹去,也没有再用那种看小孩的眼神望着她。
他的眼睛里只有和煦的真诚,“对不起。”
祁一桐自己抹掉眼泪,“你对不起什么?”
杨暹笑了,“所有,全部。”
这回祁一桐没回嘴了。
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隔壁床的病人,对方翻了个身。
芝市只是个地级市,此番遇险一夜之间多了不少需要救治的病患,找不出单人病房,只能和人同住。
“你上来睡一会儿吧。”
杨暹说着,准备下床。
祁一桐压住他的被子,“没事,我回我的病房。”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病患。
“这么晚了,门还开着吗?”
祁一桐:“……”
是呢,这么晚,门还开着吗?
杨暹嘴角微翘,“上来吧,我睡够了。”
他的膝关节需要暖着,祁一桐制住了他要下床的动作,爬了上去,背对着他侧躺下来,沉默地表达各退一步的意思。
杨暹顿了顿,也侧着身躺下,把被子往她那儿挪了挪,过了一会儿,又挪了挪。
单人床的被子就那么点大,祁一桐看着自己这边多得可以卷起来的被子,忍耐地闭上眼,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在背后悉悉索索的动作。
等到杨暹几乎把所有的被子和床位让出来后,祁一桐气音开口:“你还睡吗?”
身后的人不敢动了,半响,低语:“抱歉。”
抱歉,又是抱歉。
祁一桐难过起来,杨暹何曾有如此小心翼翼的一面,他应该是矜贵的,骄傲的。
他不是李澜时,也不是任何寻常人,或许她本就不该拿对世人的要求去考验他。
杨暹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但他已经为她做出了退让和改变。
在与杨暹的博弈中,她再次成为了胜利者。
你高兴吗祁一桐?让你高悬的风追着你跑,这是你想要的吗?她扪心自问。
杨暹在风雪中徒手刨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脑海,祁一桐的心蜷缩起来,仿佛再一次将要永久的失去他。
良久,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杨暹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浅气息,环住了他的腰。
杨暹在她靠过来时就静止了,足足半刻才放松了身体,紧紧地回拥住她。
“杨暹,如何爱我这件事,你学快一点。”她说。
杨暹闭上眼,咽下无尽心潮澎湃,近乎哽咽的回道:“好,我学快一点。”
一夜交颈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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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区到底资源有限,祁一桐四人本就时有高反,现在加上雪崩的事情,多少有点心理阴影,不敢再留,养了两天伤便决定集体返沪。
上飞机时小助理还病怏怏地挂着胸腔固定带,雪崩来时她坐在靠近雪山的副驾,肋骨断了一根,祁一桐大手一挥带薪放假两个月,人直接乐开了花,下飞机时腿脚也不软了,两步并作两步打了车就没影,差点没酸死粒粒。
好在原计划取消,到年关祁一桐都没什么工作安排,粒粒问这段时间空出来要做些什么,祁一桐想了想,先从装修新工作室开始吧。
她本想先去粒粒家住几天,被杨暹拉住,沉默了半天吐出一句:“糊糊和端午想你了,我也……想你。”
祁一桐当场愣住。
只见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垂眉半响,姿态很低的样子:“不能回来和我住吗?”
祁一桐花了两分钟找回神志,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上纲上线了,既然已经决定不计前嫌的复合,那搬回去住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