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序曲[娱乐圈](197)
她失去了父亲,也渐渐失去了所有朋友。
后来沈母得了重病,心脏不好,对她更是愈加严厉,心情有阴有晴,掌控欲极强,常常是打她几个巴掌后又给她一颗甜枣。
身边的大人亲戚都心疼她母亲独自一人挑起重担,时常叫她照顾好妈妈。
沈乌怡的青春期就在如此压抑自己的情况下度过,有个人欲望是不道德的,是不应该的,那件事便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记忆,如影随形般影响着她,浸在无止境的内疚中,但却从未开口提及过。
一直到进圈,她终于能把压抑许久的自我融入投射进角色里,尽情释放热情,释放角色的情绪,可噩耗来得太快,沈母离世后她再次跌入谷底。沈母从始至终都不希望她继续待在演艺圈从业,所以她一直想要做到最好,拿奖给天上的父母看见,她没选错,更没走错。
可惜彻底失去双亲后,沈乌怡真正成了一个漂浮而没有根的人,时不时就会想起当年父亲出事那天。即使权衡过自己的做法没问题,但还是无比内疚。
夜深人静时她会想很多东西。
会想于洲的结局是什么,会想如果自己当时直接去把他救下,是不是他会有一个更明朗的人生。
但是同样又会想到自己的父亲,那可是最后一面,不可能舍弃,否则一样会遗憾一辈子的。
更会想妈妈的去世,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因果报应。可如果真要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她身上?她情愿如此也好过现在。
如此煎熬地反复循环,到最后把自己的精神彻底耗干,差点就死在那个格外漫长的寒假。
——如果没有边原。
即便已经离十四岁远去了很多年,但那始终是一个心结,一道刺。
后来沈乌怡回看这些年,她才后知后觉到,她早就没有夏天了。
从背身离开巷子起,她再也没有夏天了。
只有严冬。
甚至也失去了白天,只有无人的黑夜属于自己。
……
“乌怡姐,你知道这些有多痛吗?”程承深盯着她,不紧不慢地掀起自己的裤腿,微弱的光下,露出自己的两条腿,明显而骇人的手术疤。
沈乌怡颤抖着嘴唇,心惊肉跳,回视着他,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程承深就是当年那个毫无下落的男孩,于洲。
肌肉上有一道极其长的红肿伤疤,往下蔓延,格外显眼,似手术未缝合好的模样,像一条殷红色的血虫攀附在肌肉。
这是他骨折做压钢板手术留下的,连带着他的恨意,永远无法消散。
当时程承深被人堵在巷子里围殴,被打得浑身是血,终于找到机会拖着剧痛的腿逃走,却因此落下了病根,呼吸功能不全,脑震荡短暂失忆,双腿严重骨折,差一点儿就再无法站起来了。
程承深平静地展示着伤口,指着腿:“这里曾经埋着三枚钢钉。”说完手指换了个方向,“这里四个。”
十年了,程承深仍然知道如何最快地击中她的愧疚心。
眼泪径直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坠到空中。沈乌怡红着眼眶,脊背哆嗦,更加后悔当初,颤声不断重复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承深坦白了自己曾受的痛苦,还没停下,甚至继续刺痛她最深的伤痕:
“你难道没想过,邵雅真是被你害死的?”
邵雅真是沈母的姓名。
程承深眼神阴暗,沈父该死,沈母也该死。他拿起椅上搁置的利刀,磨了下木面,说道:
“但最该死的,其实是你——”
沈乌怡睁着眼看他,喉头内疚的涩意阻滞,控制不住汹涌泪意,边掉眼泪边开口,瓮声瓮气:
“我理解你会怀恨在心……”
毕竟当时在他眼里,她确实是对他的求救视若无睹。
话没说完,程承深阴森一笑,截住了她的话头:“别哭啊乌怡姐。”
“你也痛回来,我们就公平了。”程承深一字一句说。
沈乌怡眼泪顺着鼻尖滑落,连哭起来也那么漂亮,她胸口起伏了一下,试图向他解释:“真的对不起……但我当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离开之后我其实报过警了,这些年也曾经去找过你的下落……”
当时她虽然走了,但第一时间报了警。施暴者都被抓了,只有他本人不知踪影,也找寻不到。
程承深凌厉的下颚紧绷了下,镜片后的眼神微深,唇角平了下去,用刀锋抵住她的下巴,缓缓下滑至锁骨,一道浅微的血色霎时间从雪白的皮肤上冒了出来,连成一条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