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61)
他眉尖轻蹙,不知即将面对什么,心底烦忧。
祁寻轻声安慰:“只是去一趟而已,不会有事。”
李烬霜人微言轻,忐忑道:“倘若烈阳城真要纠缠不休……”
“放心,一切有我。”祁寻道。
总之,他不能把沈濯的事情说出来。假如当真闹到开诚布公的地步,那他就一力担责,称自己与苏星琉争执不下,在人界起了冲突,他侥幸逃走后,便不知苏星琉下落了。
一力担当罪责,顶多受些罚。私通妖怪,还是恶名昭著的南海妖龙,天极宗必定不会容下他。沈濯杀光了苏星琉的随从,这件事便死无对证,唯一的疏漏只有苏星琉本人,只怕他回来后把亲眼看见的都供出来,那李烬霜就彻底完了。
苏星琉是烈阳城少宗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会信李烬霜的话。
李烬霜暗自思忖。他修为太浅,沈濯不在,真到了那步,能指望的只有祁寻。
而他不能对祁寻说实话,祁师兄会不会帮他消除苏星琉的记忆……
祁寻望着他的脸。李烬霜埋首沉思,面容认真安静,好似一株亭亭而立,枝茎净直的水莲。
光是凝望着他,便叫祁寻胸中刮过一阵清风,吹皱了常年无波无澜的心湖。
目光顺着脖颈下移,只看到白皙如玉的一小截。衣领裹束着肌肤,分明周严厚实,端重妥帖,却无端引人遐思,想知道那衣领下方是怎样的光景。
祁寻突然怔住,眼神像是凝固的铁水,牢牢锁在衣领边一角红痕上。
那痕迹斑斑点点,呈现出糜丽的殷红,仿佛胭脂朱梅,触目惊心。
祁寻患有目疾,辨认不出印记的颜色,但出现在这样隐秘的部位,形状还如此碰巧,他立时联想到种种厌恶至极的猜测,恼怒不已。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在另一个人脖颈上留下痕迹,就像是宣誓领域,标记所有物。
谁竟敢碰李烬霜?而他最喜欢的师弟,居然甘愿仰起脖颈,展露出柔软美丽的身体,供那人狠狠地、放纵地把玩蹂躏!
他不信,无声地查看几次,反复确认,深色的咬痕像是扎进眼睛的一根刺,淬了毒药,猛然贯进心窍。
实在是藏得极好,被领边巧妙盖住,若非眼力过人,全然发现不了。李烬霜有心了,耗费细致的心思遮掩这一处印记。
祁寻眉间阴冷,六神无主。
“你昨日去了哪里?”
他出口带着刺骨的寒意,李烬霜一震,眼中不解。
“自然是在逍遥山,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祁寻朝他逼近,威势如山。一股凛冽的剑意排山倒海地倾轧而来,李烬霜心生畏惧,步步后退。
咣当一声,脚下碰到了坚硬的桌案,无路可退了。他被那股苍茫的剑意淹没,渐渐难以呼吸。
“师兄……”李烬霜发出细弱的低吟,好似只乞怜的猫,戒备警惕地做出依顺的姿态,强撑着挤出抹笑,“师兄为何突然生气?”
祁寻隔着半步站定,眼神宛如死水深潭,能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逍遥山?我不信。谁碰你了?”
李烬霜一惊,辩白道:“师兄,我没有。”
祁寻全然不听,一把妒火烧得神识混乱,压抑地开口。
“他碰你了,到什么程度?只是吻你,还是做到最后?”
被如此盘问,李烬霜愤愤道:“师兄!”
祁寻伸出手,温柔地握住李烬霜下颌,眉心轻轻跳动,隐忍而煎熬。
“好,你说没有,我便信你。”他顿了顿,选择了暂退一步自欺欺人,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李烬霜被迫抬起下巴,回想起昨夜那几回荒唐,心中便黯然悲凉。
他是个彻头彻尾一无所有的人,连皮囊都轻易给了别人。
祁寻勃然大怒,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样独属于他的物件。
“烬霜,”祁寻的声音低沉发抖,闭眼克制住翻涌的心绪,“你何时瞒着我结识了别人?”
李烬霜无措地望着他,轻声道:“师兄,你先冷静。”
“你喜欢他?”祁寻紧追不放。
凭什么?
“不是的。”李烬霜迟疑一瞬,指头抚过脖子上的吻痕,将衣领朝上拉扯,严密地遮住。
祁寻看穿一切,他也不必再隐瞒,疲惫道:“不是喜欢,有些误会而已。”
话一出口,他却是有些犹豫,一遍遍回想起沈濯的面容,斩不断,割不下。
祁寻不甘至极,自嘲地笑了笑,指腹揉弄着他的唇瓣。
极近的距离之内,彼此的气息犹如一串热焰,交缠流动着,却没有半点温柔情意,反倒都像是要把对方烧成灰烬,拉扯着各自的魂魄堕入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