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219)
沈濯依言凑近,李烬霜手掌上沾了点水汽,在他面庞间来来回回抚摸,仿佛看不够。
沈濯盯着他的双眼,情不自禁笑着,握住李烬霜细瘦的手腕,拇指食指蹭动凸出的腕骨。
天天练剑,还这么瘦,应当是心神耗费太重,到底是何事让他忧心忡忡?
李烬霜抿了抿唇,指尖悬在沈濯眼前。
“别动。”
沈濯淡笑,含情脉脉望着他:“好。”
本以为是调情玩闹,刹那间他却额心一痛,几乎被李烬霜灌注的灵气击晕。再回神时,记忆汹涌地回流到脑海中,轰击着灵台。
眩晕感渐渐褪去,李烬霜掌心躺着一把细长的剑,正是用来封印沈濯的焚雪。
雨丝飘洒如海,咫尺的距离,沈濯与面前人眸光相对,似是初次相见,又似久别重逢。
隔着雨帘望了许久,李烬霜略显疲态的双眸敛下去,转身离开。
沈濯行动快过思考,上前一步:“你去哪?”
“去做,我想做的事。”
雨声沙沙作响,沈濯喉中哽咽,紧紧盯着李烬霜的背影。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李烬霜回眸看向他。
沈濯对上他幽黑的眸子,心头便似被月亮牵动的潮汐,喧嚣不止。
“我……不管我们以前有什么,我对你的心,现在分毫不假。你心里还有怨气的话,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吗?”
雨珠飘在李烬霜眼睫上,他却没说话。
沈濯更进一步,轻声道:“我想对你好,想疼爱你。”
李烬霜终于摇头:“沈濯,你听好。”
“……”
“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已经不恨了。”
“烬霜……”
“所以,你不必如此。我将你留在身边封印这些日子,已然够了,我想,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他淡淡的语气却像一把火,烧着了沈濯胸腔。沈濯怒而抓住李烬霜的手腕,道:“我不许!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说不欠就不欠?”
李烬霜的手腕冰凉细瘦,像块冷玉,刺骨至极。他却连动也不动,倒是沈濯小臂发抖。
沈濯确实怕。
怕到最终还是要失去李烬霜。
李烬霜望着沈濯:“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沈濯定定看着他,怕丢了。
南海,大雨倾盆,浊浪排空。
李烬霜立在空中,掌心召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石头,向沈濯示意。
“此乃补天石,火麒麟守候的灵物。你拿着它,便可填补海底裂缝,换真身出来了。”
沈濯接过石头,上面还有李烬霜的体温,不自觉轻抚了几下。
“你究竟为何去寻火麒麟。”
“我说过,”李烬霜瞥向灰蒙蒙的长天,“我要登仙。”
“你当真不愿与我……”
李烬霜皱眉打断:“凭什么呢,沈濯,以前我想跟你长相厮守,你呢?凭什么你回心转意,我就一定要领情?我也要断情绝爱,试一试人道巅峰的滋味。”
沈濯沉默许久,道:“你还是在怪我?”
李烬霜淡笑,将火麒麟的灵气和魔种一并召唤出来,合为一团生生不息的灵气。
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是飞升的关键,李烬霜找到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俗世情爱,不过一场空欢喜,”李烬霜看向沈濯,“纠缠这么多年,是时候回头是岸。”
雨幕越来越浓,霎时间,沈濯竟看不清李烬霜的脸,一道闪电降落,恰对上他平静的、绝情的眼睛。
恰似他当年执意飞升时一样决绝。
原来被这种眼神注视着,心窝子里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李烬霜淡淡别开双眸,风雨扬起墨黑的发丝。
“往后保重。”
沈濯没接话,他执意要走,那就是把他的心也掐死了 ,拿什么保重。
这场因果报应迟了数千年才到,却还是锋锐如旧,刀刀致命。
李烬霜御剑飞走,雪白身影渐渐化为乌有。
沈濯手里抓住他给的补天石,余温已经散了,瞻望天地,不知何去何从。
来时并肩同路,等到回方渚山,只剩沈濯一个。
雨势变小,天渐渐放晴。他出神地走进山门,正撞上钟离镜在池畔喂鱼,一时间恍惚,把人认错成李烬霜。
年岁过去许久,跟李烬霜在一块的画面却是历历在目,犹记头一次见他,他也担心那一池子鱼,怕被他糟蹋了。
回想起来,跟他斤斤计较的李烬霜可爱至极,哪像今日。
日子百无聊赖地过去,今日是李烬霜走的第十天。
头两日,沈濯老是梦见他,如今却是奇怪,闭上眼睛,竟然有点想不起他的容貌。
初时沈濯觉得慌乱,转念一想,并无坏处。
与其长长久久地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不如早点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