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124)
李烬霜四下寻找,窗户倒是能打开,一道黑风刮进宫里,吹得他发丝凌乱,眼睛生疼。
俯身从大开的轩窗朝外看,团团黑云中月光晦暗,下方是万丈深渊。
逃不出去的。
他灰心丧气地叹了声,一时无计可施。
骤然间脚底摇摆颠簸,室内的纸摆设都悄无声息滑落地面。李烬霜听见云霄深处响起一声愤怒的龙吟,连忙探头看去,一条巨大的白龙占据了整个天穹,在云间狂乱游弋。
随着白龙动作,雷云密聚,电光闪烁,瓢泼暴雨铺天盖地。
雨水冲刷着盘亘在鬼域上空的煞气,竟凝成了漫天血雨。李烬霜远远望见白龙身侧有道鲜红衣影,正是持剑相斗的祁寻。
祁寻手里不止有骨剑,还有一面射出白光的铜镜,不知是何种法器。
李烬霜胆战心惊,对他而言,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再伤一次。
他赶忙回到室内,苦苦搜寻出门的方法,猛一转头,撞上一双貌美阴鸷的眼眸。
纸新娘静静看着他,黑发雪肤,颊侧红妆艳艳,更衬得脸颊秀颈白得毫无生气。一双纤手拢在身前宽袖里,霞帔上的珠穗微微晃动。
陡然撞见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这般死气沉沉的阴郁模样,李烬霜一时恍惚,连退了几步。
“你……”他试探着开口,舔了舔唇瓣,琢磨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又听不听得懂。
纸新娘眉心扭曲一瞬,低头颦蹙,露出个僵硬的神情,似是很痛苦。接着便是咔嚓一声,他整条右手臂断了。
白生生的纸臂断口平齐,一眼便知是被斩下的。李烬霜想到他和沈濯斗法一番,定是吃亏,受此重伤。
他思忖片刻,与纸人商量道:“我帮你接上右手,你告诉我如何离开这,怎么样?”
纸人露出个恼怒的神情,摇了摇头,朝床侧一指,肩头青丝垂曳,宛如流光的黑缎。
外面龙啸风吟,引得地动山摇,整座城池里万鬼齐哭。
李烬霜道:“我是去劝他们别再打了,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万一毁了这座城怎么办?”
纸人闭上眼睛,不看不听,扬起另一条完好的手臂,立刻便有股阴风拉扯着李烬霜到床帐边上。
李烬霜浑身动弹不得,警惕地扒着床沿,道:“你要做什么?”
纸新娘转身去了妆台边,对镜脱裙拔钗,眼眸不舍。
他将纸裁的婚裙绣鞋放进匣中,与妆奁首饰一并端到李烬霜跟前,艰难地举起一只手,为他穿衣挽发,扫眉点唇。须臾后递上铜镜,镜子里的李烬霜赫然成了先前与这纸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新娘。
李烬霜错愕地望着镜中人影,身旁突然火光大盛。纸人完成事务,自行烧成片片灰烬。
宫门破开,小鬼们穿着不伦不类的红吉服,谄媚地到他跟前,俯身唱道:“吉时已到,该去拜堂成亲啦!”
李烬霜愤然开口:“走开!我又不是木偶,把我当什么了!”
祁寻缓缓现身,挥退小鬼们,笑意融融地望着他。
“烬霜,我等这天很久了。”他声音哀怨而满足,“不想死后为鬼才如愿以偿。”
李烬霜怔怔地看向那扇开着的窗。打完了?沈濯呢?
祁寻瞳眸幽深,变回白衣清冷的人形,道:“他自觉不堪,走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沈濯输了?”李烬霜不信。
祁寻淡淡一笑,眼中又添了些光芒,回想到片刻前的大战,眉眼难得温煦。
妖龙确是输了,里里外外都一败涂地。
李烬霜却记起沈濯那句决然的话:你敢跟他走,我们恩断义绝。
他方寸大乱,不停挣动着,泪光涟涟。
沈濯是心灰意冷,打算与他一刀两断了?
祁寻握住他的手,俯首于指尖啄吻,气息冰寒刺骨。
“那妖龙没脸再缠着你,随我去吧。”
李烬霜失魂落魄,惊慌地抽回指头,蜷成拳头。
“去哪?”
祁寻失笑,眼眸深邃地锁着他:“去做我们早就该做的事。”
李烬霜眼神飘忽,掐紧了手心,祁寻还真是死都不放过他。
“我……不能与你结姻。”
祁寻眉目冷然,双眸一瞬透出血光。
“理由。”
李烬霜猝然合目,深深吸气:“早先我便与沈濯私定终身,我们情投意合……师兄,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祁寻似是听到笑话,冷嘲一声,随即扳起李烬霜的脸,“你不该喜欢他。”
李烬霜心潮起伏,倏然冲破纸人留下的禁制,双手抓住祁寻虎口,道:“师兄,我对你只有感激和歉疚。你心中有恨,可以伤我杀我,却不能逼我!”
祁寻扬手掀开他,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镜,道:“你要知道他是何人,对你做过什么,只会恨自己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