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8)
本鬼最厌恶好吃懒做之人,胳膊腿都全乎着,靠一张厚脸皮走天下。
我把人轰走,咂了咂嘴,打算再撕个鸡腿吃。
我叼着鸡骨头慢悠悠晃进厨房,却发现我的烤肉没了,酒也没了。
小兔崽子!
我冲到门外,早不见小孩的影子。
团伙作案,调虎离山,不讲武德,人心不古啊。
真是扫兴,扫兴极了。
但既然门都出了,索性出去逛逛。人每天想的无非是吃什么,玩什么,我跟人一样,也成天费脑筋寻乐。
炊烟渐起,日头快落了,听说长轩阁新来了个角儿,不如去瞧瞧解闷儿。
我把脚边的石头踢出去老远,甩起衣袖,往灯火通明的戏楼走去。
做人就该有人的样子,贪吃贪财贪美色,一个都不能少。至于那俩小人儿,吃我那么大的烤鸡,哼,提防着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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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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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身段不错,腔也亮堂,不知可有意中人。
我正眯着眼睛做白日梦,一恍神,瞥见了台下的光景。
那是一只妖怪,兴许刚修得人形,粉嫩嫩的,不知从哪里喝了黄汤,倒在戏台边的阴影下,睡的四仰八叉,真真是在人前丢尽了妖怪的排面。
傻乎乎的,不知可有人中意他。
我手指轻点着桌面,想到了琥月腿上窝着的小赤狐,思索要不要把这头小妖怪骗回家去玩两天。
我这边还在犹豫,那边就有人夺了先机。
“你怎么在这儿睡上了,快走快走!醒醒!快醒醒!”一个瘦小的乞儿费劲地要将他拖走。
小妖怪白白胖胖,压得乞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直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小妖怪架到了自己那瘦削的肩膀上。
我眯眼细看,认出那乞儿是方才向我讨饭的。用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无巧不成书。他完蛋了。爷要替天行道。
小乞丐哼哧哼哧,憋得脸涨红,终于把小妖怪拖到了侧门,累出了一脑门的汗,还没等喘口气,人就被我截胡了。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乞儿认出了我,撒手就要跑,小妖怪咚的一声,脑袋狠狠砸进地里,但他就像没有痛觉似的,仍旧呼呼大睡,口水沿着肉乎乎的面颊淌了下来。
我靠在门边,伸腿一脚踩在另一边的门框正中央,把住侧门,将乞儿给拦住了。
乞儿眼瞅着我脚飞起,以为我要踹他,吓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抱头躲闪。
一看就是经常挨打,知道护住面门。
人啊,手脚健全,何至于此。
我把自己衣襟上的腰带抽出来,把他们一同绑回去了。
不是打算吃,真的不是吃,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对,替天行道。
我负手站在主屋正中央,虽久不当差,然威严不减。
乞丐一直哼唧着哭,小妖怪倒不挑,睡得好香,但很快,小妖怪就被乞丐愈来愈夸张的哭嚎给吓醒了。
我坐回到软塌上,开始问话:“几岁了?”
“七百九十…唔”
他话说一半,嘴巴被一只黑瘦的手给生生遏住了。
乞儿抢白道:“七八岁。”
“我我我八岁!”他许是见我满脸怀疑,又怯生生地改了口。
“哦?”原来乞丐知道,眼前这睫毛湿漉漉的小儿是妖怪,不仅知道,还明显在护他。
哼,人总是自作聪明。
“为什么扮成男孩?”我本不想戳破乞儿的伪装,但好像不提一句,他们就觉得我真是个脑满肠肥的混球。
我话音未落地,乞儿便仰天躺在了我家坑坑洼洼的砖地上,她边打滚边哭喊:“救命啊!救命!有人强抢民女啦,救命啊!”
民女?呵,分明还是童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妖本就晕晕乎乎站不住脚,被地下这泼皮一闹,吓得直往后退,重心不稳,向我怀里跌来。我的酒酿定是进了小妖怪的肚里,好吧好吧,算他识货。喝酒若只喝一口,那才叫不识抬举。
眼看脏兮兮的一团就要挨我身上,纵使嫌弃得要死,我也不得不伸出拳头抵住他后心。
不知是因为他醉酒所以对我全无防备,还是他本身就没有警惕心,总之,我指骨所触,尽是温热柔软。
我没有立马撤回手,小妖怪并未察觉,他的脑袋向后枕着我的小臂,脸颊上的粉嫩晕染到了耳后,他眼睛半睁,双臂举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啧,这妖怪还挺会享受。
我猛地撤拳,小妖怪失了支撑,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脚上。
猛地一摔,把他的尾巴给摔了出来,竟是只松鼠修来的。
他自己发觉我在看他的尾巴,腾地红了脸。肉乎乎的小手撑在我另一只脚的脚面上,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一副头重脚轻的痴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