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2)

作者:幺幺冬似

这是我的小小小梦想,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

我死去的这十年,做梦都想重新回到人界,投胎做人,做一个好人。松鼠也是要有梦想的,哪怕我是一只没人疼没人爱的死松鼠。

万一梦想实现了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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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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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掌事不常说话,他懒,我也懒。再者,我们实在无话可说,他的过去跟生死薄牢牢拴在一起,生死薄上,记的全是别人的过去和将来。掌事是有职业操守的,从不说人家死人的闲话。

我比他惨,在人界的记忆一概不知,脑子空空的,不知今后落到何处。

我偶尔会委婉地表达自己想要去人界的想法,掌事一般并不理睬,今日不知为何,他幽幽还嘴道:“人人都欺负你,你不如,过来陪我。”

哼,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看着我从小被欺负到大似的。

我愤愤然,但很快又泄了气。

哎,说不定我真的是被欺负到大的,我死了这么久,除了知道自己是饿死的,对在人间的过往着实一概不知。

八成真有人欺负我,我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饿死。

说实话,掌事这十年,除了使唤我剥瓜子,待我其实不薄,没少我吃、没少我喝,尽管他本人知道死掉的松鼠并不需要吃喝。

他非常忙,生死之外再无大事,数十年如一日,伏在案桌上勤勤恳恳,忙活他的生死簿,丝毫不含糊。

其实掌事并非严肃拘谨之人,只是职业使然,一直冷着脸。毕竟,你不能对着死人嬉皮笑脸,那可是犯人界的忌讳的,显得不是很礼貌。

没有哪个死人会想到,冷着脸给他写薄的掌事,在案桌下的脚上,穿着粉色的珊瑚绒袜子,踩着夸张的棉拖鞋。

没办法,此地常年阴冷,任性不得。掌事经常被冻得伸不开手指,这也有好处,僵住的手画出来的对勾整齐如一,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画对勾的机器。

“给鬼写生死簿的是人,这样比较公平公正,人鬼殊途,井水不犯河水。人活着的时候总以为死了就会变成鬼,哼,想得倒美,人是人,鬼是鬼,人死了是死人,鬼死了是死鬼,结界分明,除非……”

除非什么?说闲话的走远了,我手扒着掌事的衣袖暗袋,竖着耳朵也没听全。我的动作大了点,被掌事发现了,兜头就给我按了回去,只能不了了之。

我猜掌事非人,或许是鬼。

估计是为了跟死人打交道方便一些,他生的倒是一副人样,看着蛮顺眼。

北边眷空园里栽培的裂纹九瓣白瓷花,乃花界第一痴,成天正事不干,围着模样儿出挑的人人鬼鬼转,尤其爱长在掌事的办公桌上,撵也撵不走。

这花宝贝得很,可遇不可求,是打造武器的上等料物,眷空园里面养的都有名有姓,是公家的。我盘算着,待这花长成,我摘来卖掉,兴许能大赚一笔。但掌事就爱跟我作对,眼看着花要成形,他横空就给我摘走了。

花有香气,掌事闻不惯,当着我的面,把九片花瓣一片片扒了下来。

“走吧,秃尾巴,爷带你去打水漂。”花瓣掰下会变硬,手感似薄瓷片。

掌事不知道,在我们人间,暴餮天物,是要遭报应的。

掌事不会说松鼠话,也没有要学的意思,他一直用人话跟我交流,我虽然听得懂人话,但实在发不出音节。掌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反驳,但唧唧呱呱哼哼完全无法表达出我内心的愤怒,我的动作在掌事看来,一定相当滑稽,我越生气,他越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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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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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这十年,掌事大多数的快乐时光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这十年里,我不是躺在他宽阔的案桌上发呆、就是窝在他乌漆嘛黑的袖子里打瞌睡,最大的功劳就是剥瓜子。

嗯,我剥了海了去的瓜子。但并不能埋了掌事。

我不再挣扎,渐渐也断了去人界的念想,不料掌事却突然问我想不想做人。这是十年以来,他第一次问我想不想做什么。

语气还不如问我要不要磕瓜子来的有感情。

我当然想。

非常非常想。超级超级想。我想投胎做人,做一个好人。

“可我是松鼠。”还是只死掉的松鼠,无法越界。

“我不把你划进本子里头,你想做什么都行。”掌事干完了一天的活,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做个坏人吧,好人多无趣。”

他的脚上套着粉白色兔绒袜,大咧咧地就那么伸在案桌上,离我的脸不过三公分,欺人太甚,哦不,欺我太甚。

他偶尔清闲片刻,便会如此放肆,没有一点掌事该有的成熟稳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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